二月,癸未。
清晨,在楼船甲板上,韩轻舞倚着船舷,遥望远方。
清晨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日出时的蒙胧雾霭笼罩着远远可望的、陆地上的高山;而在这条船四周,是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舰船,桅杆顶端皆飘扬着大宋的旗帜。
空气里有一丝大战将至的紧绷和死寂,迫得每个人仿佛都要窒息。她仰首向天,深深吸气,再长长吐息,仿佛要借此平覆心底深藏的不安。
“怎么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扬起,她一惊回首;赵夕雍正站在她身后,一袭青衣,劲装结束,显得格外英姿凛凛。
“你……你没有披甲……?”她愣愣地注视着他,喃喃说道。
他眉心一蹙,简短答道:“无论水战、或在船上与敌格斗,地方窄小,披甲无益,反而碍手碍脚,施展不开。”
“可是……”她再忧心地看着他,轻声道:“不管怎样,有个防护总是好的,毕竟刀剑无眼,更何况两军交战,都要置对方于死地——”
他凝眉,微微一怔;随即微笑起来,语气里有丝淡淡的不以为然。“呵,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她一时语塞,仿佛无法相信他竟然会这么反问她。“为什么我要希望你死呢?你忘了吗?我是希望你活着的,一直一直地活下去——”
他俊颜里浮现微微的尴尬,刚要说话,眼神的余光就望到那朝雾稍散之后的远山,一股隐隐约约的黑气竟然从西侧缓缓升起,遮天蔽日,直冲云霄。他的心往下一沉,不祥的预感在心底浮现。他疾冲向船舷边,遥望着那道黑气,不禁喟叹了一声:“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真是天意,要亡我大宋吗?”
她在他身侧,闻言一震,连忙仰首望着他,却在他容颜上看到一抹似曾相识的决绝。她的心不可抑止地恐慌起来了,她脱口而出地喊道:“不,不会的!即使会输了这一仗,我们也可以保存实力,徐图来日!你不能轻言赴死,无以留者,无以图将来——”
他猛地回头盯着她,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处的船上就爆出一阵鼓噪之声。一名军士匆匆忙忙地奔过来,连军礼也顾不得行,就语气急促地报告道:“禀赵枢密,鞑子大军在贼酋的率领下,趁着早潮将退,已对北面船只发起了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