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归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一只手忽尔缓缓伸出来,在她弧线优美的小巧下颌上,承接到一颗泪珠。那水痕,仿佛使得那手的主人有一点点讶异了;那轻轻的一个触碰,却让她顿时震惊不已。她蓦然伸出自己的右手,紧紧握住那只冰冷的大手,将那只手的掌心,紧紧地贴在自己带泪的脸颊上。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不会死……”她哽咽了,第一次这么脆弱得完全无法说出整句话;当他睁开了那双湛深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忽尔淡淡一笑的时候,她所有的意志力都崩溃了。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你还活着;天哪……你竟然还活着!你不知道,我觉得多幸福,多幸福……我宁愿拿我的一切,来交换你继续活在这世上——”
他轻轻地反手握住她颤抖的纤手,语气虽然低而微弱,但一字一句,却很清晰。
“感物怀所思,泣涕忽沾裳……”他轻声说着,目光投向她的容颜。
“我忽然想起……你吟过的《伤歌行》。你……所思的是什么,才会这样呢……?我,一直不明白呵……”
她一震,还未说话,就听到元军船舰上,忽尔都起了一阵奏乐高歌之声,和着先前张弘范帅船上的曲调,与现下四面合围宋军船队的大势遥相应和,看在他们眼里,却有着一种四面楚歌的凄怆悲凉。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荳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歌声未落,元军船舰忽然齐齐放箭,矢落如雨。各路元军船舰一起发动总攻,猛烈的攻势之下,元军气势高涨;片刻间便已夺下宋军七艘船只。厓山的海上,浪潮汹涌,杀声震天。
赵夕雍和韩轻舞都是大为愕然;赵夕雍急急撑持着坐起,想要遥望远处海上的战况。但由于胸口负伤过重,他刚刚坐起片刻,便又支持不住,身躯摇晃,往后微一趔趄,看似又要立时仰倒。
韩轻舞一惊,慌忙在他身后扶住他的身子。她看到他胸口绑缚的白布,被他伤口里涌出的血染得一片鲜红,触目惊心;不禁心头一痛,哀声道:“你伤得很重,不要再动了,好不好?即使我们输了这一阵,也尚有余威;倘若你肯先静下心来养伤,我们大可以保存实力,徐图来日……倘若你连命也失去了,还谈什么东山再起、重振声威?”
赵夕雍闻言一震。这最后一句话,听在他耳中却何其熟悉,使他不由得一时怔忡。但追根究底,他却又想不起,究竟自己是在何时何地,听过一句相同的话;甚至,仿佛说话的人也一样,都是她,一直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