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纳车上就有专门的汽油桶，陈曦在附近加油站加了十升汽油，足够王雅萍下了高速公路之后再坚持到加油站的了。他的车刚到高速公路的路口，便见一台挂着平阳牌照的本田雅阁缓缓开了出来，借着收费口明亮的灯光一看，开车的正式王雅萍，于是赶紧下了车，拎着油桶走了过去。十升汽油加入油箱，王雅萍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则在前面带路，找了个加油站加满了油。等一切都忙活完了，王雅萍降下车窗，笑着问道：“你是回单位，还是跟我去姨父家看一看呢？”按常理，他还是应该去吊唁一下，现在才六点多钟，去了也不用呆很长时间，另外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王雅萍打听下单位里的动态，略微思忖了片刻，便决定和王雅萍一起，于是两台车一前一后，直奔杨老大家方向而去。杨家独栋大别墅前的道路两侧，停满了各种车辆，足有上百米，由于有很多豪车，所以，在车的外侧摆了一大排交通锥，还专门派了几个人负责照看，显得派头十足。王雅萍的车一到门前，便立刻有人迎了上来，打开车门，将她的父母搀扶了下来，不大一会儿，杨老大等人便亲自迎了出来，还没等寒暄，一家人便已经哭成了一团。陈曦当然没往前走，只是远远的缀在了后面，见大家都进了楼门，这才悄悄跟了过去。老人的灵堂就设在一楼的大厅，他刚一进去，杨琴便迎了上来，未曾开口，眼泪就又流了下来，他只好又柔声安慰了一番。按照东北的民俗，吊唁行礼之后，还是要随个份子的，陈曦从办事处出来的时候，就在附近的银行自动柜员机上取了五千块钱，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大礼了，毕竟前一段时间，杨老大和杨琴，为了他的事没少操心，要冲着那些事，五千块钱都不算能拿得出手。可上过了香之后，他四外看了下，却没发现有专门负责写礼账的人，略微犹豫了下，决定还是以杨老大朋友的身份比较合适，便走过去将装着钱的信封奉上，口中轻声说道：“杨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吧。”不料杨老大却将他的手推开了：“小陈啊，你可能不知道，我家办红白喜事，从来不收礼金的。”说完，指了下其他来吊唁的人继续道：“你可以问下这些朋友，谁的钱我也不收。”一旁的杨琴见状，也走过来说道：“是的，我们家办事情从来不收礼的。”陈曦不由得傻眼了，据报道，前段时间某明星结婚，光是礼金就收入了四五百万，这几乎是现代人零存整取的社交方式了。杨老大就算没那么大的影响力，可妻子病故，以他的人脉，收个百十万应该也不是问题，但万万没想到人家是办事不收礼，就凭这份气度，便足以笑傲江湖了。可钱拿出来了，又不好在揣回去，略微想了下，便低声问杨琴道：“师姐，杨叔不收礼，那我就随你的吧，你不会也不收吧。”杨琴用哭红的眼睛瞪了他下，摇摇头道：“我才不收你的礼呢？”说完，也不再理睬他，转身便招呼其他客人去了。这事闹的，想随礼都随不出去，他尴尬的站在那里，一时有点茫然。“收起来吧，小陈，心意我领了，咱们之间，不用搞那么庸俗，说句狂妄一点的话吧，我不差钱，你能赶过来捧个人场，我就很欣慰了。”杨老大说着，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将他拿着钱的手摁了回去。正在此时，却见吴迪大步走了进来，进屋之后，也不说话，直接走到杨母的灵位之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直接磕了三个头，站起身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行了，这三个头，你师母已经看到了，别哭了。”杨老大说着，将吴迪拉了出去。吴迪之后，不时又有前来吊唁之人，杨琴以及家中戴孝的晚辈，始终忙着答礼，根本无暇说什么。陈曦呆了一会，捡了个空闲，赶紧朝王雅萍走去，按照他的想法，过去说几句话，如果没啥事，便可以先行告辞了。见他走过来，王雅萍赶紧轻声说道：“刚才我也忘记告诉你随礼的事了，姨父家确实是这样，他只往外随礼，但家里的红白喜事，一概不收礼，这也算是独树一帜吧。可小琴不收你的礼就有点奇怪了，等一会我问问，看看到底是咋回事。”他只是淡淡笑了下，往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萍姐，要是没啥事，我就先走了，在这儿也帮不上啥忙，你跟杨叔说一声，后天出殡的时候，我一定过来就是了。”一般情况下，吊唁也没有停留时间太久的，朋友之类的都是问候一下便离开，所以，王雅萍也没过多挽留，只是把杨琴喊了过来，正打算一起送他出去，不料刚好有人过来打招呼，一时也抽身不得。一见这状况，他和王雅萍微微点了下头，便和杨琴缓步朝门外走去，出了楼门，停下脚步，轻声对杨琴道：“天凉了，你穿得少，赶紧回去吧，本来心情就不好，别再感冒了。”杨琴嗯了一声，却并没有动，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半晌，才幽幽的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收你的礼吗？”“为啥？”他问。杨琴苦笑了下：“你是我们最后一个全家福里的人，难道我哥会收我嫂子的礼吗？”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傻子也能听得出来，陈曦低着头沉思了片刻，把牙一咬说道：“师姐，老太太临终前已经说过了，知道咱俩是在演戏，其实，我的心里挺内疚的......”话还没等说完，却被杨琴打断了：“那你就应该及时改正自己的错误，妈要是泉下有知，也会很开心的。”这句话说得，让他都没法子往下接，张口结舌的半天，最后长叹了一声道：“师姐，我......我恐怕要愧对她老人家了。”杨琴的眼中滑过一丝失望，默默站了一会儿，突然把手一伸道：“你的礼，我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