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愣愣的看着李长江,半晌,突然转身对冯蕊道:“冯小姐啊,你做得这叫啥事呀!天底下哪有女儿逼着爸爸死的呀?当年的事我虽然不知情,但我跟随董事长这么久,相信他一定是有苦衷的,自古弑父弑君,都是大逆不道之事,是要遭天谴的!”他明显很激动,声音也越说越高,最后几乎是在吼了。“阿辉!你闭嘴!”李长江制止道。阿辉则长叹一声,转过身来的时候,眼泪已经夺眶而出,看得出,他与李长江之间感情很深。“别磨蹭了,我时间不多,有些话必须写下来,我死之后,就由你全权代为处置了。”李长江显得很从容,语气平静的继续吩咐道:“马上给我连线欧阳律师,我有话要和他说。”“董事长,还是赶紧挂120吧。”陈曦插了一句,说完,也不待李长江答应,便直接拨通了120急救中心的电话,刚说了一句喂,却突然听冯蕊在身后说道:“不用挂了!”他也没回头,还是继续说道:“我这里有一个中毒的人,在凯宾斯基酒店.......”话刚说了一半,便被冯蕊高声打断了:“我说过不用挂了,他根本就没中毒,注射的就是一只普通胰岛素而已。”此言一出,包括李长江在内,大家都傻眼了,陈曦呆呆的看着冯蕊,一时也难分真假,只是任由电话里120的接线员还喂喂的呼叫着。冯蕊缓缓的伸出左手,众人这才看清楚,她手里竟然还握着一个药瓶,李长江见状,正欲发问,冯蕊却惨然一笑道:“我恨你入骨,但在最后一刻,还是无法下这个决心,这才是那种可以诱发心脏骤停的毒剂,而你刚注射的,就是胰岛素。”“小蕊......你这算是原谅爸爸了吗?”李长江本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都打算安排后事了,可听冯蕊这么一说,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有些激动的问了句。“不,但这并不代表我原谅你,只怪我没有你那般铁石心肠而已。”冯蕊缓缓的说道。李长江则苦笑着道:“难道你是故意折磨我,想让我再死一次?”“你错了,我没那么恶毒,死与不死,都是你的权力,我不是法官,没资格决定你的生死,虽然我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但在你扎那一针的时候,还是决定放弃了,现在,你已经在我面前死过一次了,恩怨就算两清了,有朝一日,我在天堂再见到母亲,也算有了交待。”冯蕊说这番话的时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说完之后,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翻出一块移动硬盘放在茶几上,继续说道:“这里是我从电脑中拷贝下来的重要文件,你应该知道都是什么,如果我把这些东西交上去,就算有人发现你被杀了,估计也没人敢深究,因为在有些人眼中,死人才是最安全可靠的。现在,这些都没用了,我也该离开了......”“小蕊......别离开爸爸,好吗?”李长江轻轻喊了一声,随即眼泪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涌出,在他那张疙疙瘩瘩的脸上纵横流淌,一扫刚才的从容淡定,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冯蕊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却将目光转向了陈曦,柔声说道:“这就是我自己的方式,我赢了,但你也没输,或许,这是你最想要的两全其美的结局吧。”说完,淡淡一笑,转身缓步朝门口走去。陈曦则连忙紧走几步,直接挡住了去路,却被冯蕊轻轻推开了。“你说过,在全中国的任何一个城市,我都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所以,我选择离开,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开始新生活吧,否则,我会永远沉浸在仇恨之中、无法自拔。”冯蕊低声说道:“谢谢你,这段时间,你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没有你,我根本就挺不下来。”他叹了口气,略微思忖了片刻道:“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那就没必要一定要逃避了,留下来吧,将来我还指望你继续做甲方代表呢。”冯蕊苦笑了下,没有吱声,而是绕过他,缓缓的朝房门走去,他犹豫着伸了下手,却最终还是收了回去。也许冯蕊是对的,尽管他不确切的知道这父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冯蕊的叙述中,也能略微感受其惨烈程度。离开,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时间可以抹平一切痛苦和创伤,第一个二十年不够,那就再用一个二十年吧。冯蕊走了,走得悄无声息。就如同她在机场说过的那句话,人生就如同这烟,瞬间就飘散的无影无踪,只会在唇齿之间,留下些许味道而已。李长江已经平静下来了,冯蕊刚刚离开,他便将阿辉叫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阿辉则不住的点头,然后抓起衣服,快步也出了房间。他则继续坐在那里,半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朝陈曦微微一笑:“抱歉,今天的事情,让你见笑了。”他则连忙说道:“其实,该说抱歉的是我,我早就知道了冯蕊......可是却一直犹豫着,没有提醒您,结果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实在是罪过......”话还没等说完,随即被李长江打断了:“这些恩恩怨怨已经几十年了,与你无关,更谈不上什么罪过,如果你愿意听的话,以后有机会,我可以详细讲给你,不过今日之事,实在是应该我感谢你才对。”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下又道:“约你来,本是想谈工作上的事,不过此刻我心神已乱,也谈不了什么了,还是等我平静一些,从深圳回来之后,咱们在详谈吧。”说实话,陈曦此刻巴不得马上离开,听李长江这么说,赶紧起身告辞,李长江也没挽留,只是颓然的坐在沙发上,朝他点了下头。出了房间,他坐电梯下到了一楼,四下望去,早已没了冯蕊的身影,不知道为啥,忽然有给她挂个电话的冲动,可在拨出那一瞬间,还是放弃了。他出了酒店,缓步走到自己的车前,刚刚按开车门,便听自己的手机哇哇的响了,心里一惊,拿出来一瞧,原来是顾晓妍的来电,于是赶紧接了起来。“你那边怎么样了?”顾晓妍的语气有些急促。他隐隐的感觉一丝不祥,连忙说道:“谈完了,正准备往回走呢。”“你直接来第一医院急诊中心吧,我姥爷病了。”顾晓妍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他不禁苦笑,心中暗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这老头下午的时候还神气活现、牛逼哄哄,看来,还是经不起这份打击啊,他病不病的倒也无所谓,关键现在全家就剩下顾晓妍一个人了呀,这么重的担子,都压在她一个人的肩膀上,别说是个女人,就是个老爷们也受不了啊!这样想着,赶紧开门上车,还没发动,却发现一辆红色的法拉利疾驶而来,就在不远处停下。他猛然感觉这台车有点面熟,不禁微微一愣,于是定睛望去,只见车门一开,方远途从车里钻了出来,他穿着一件深褐色的皮衣,腋下夹着个手包,嘴里仍旧叼着跟粗大的雪茄,先警觉的往四下看了看,然后低着头,快步往酒店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