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整，会议室的大门一开，宁宪东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微笑着和大家打了个招呼，便快步上了主席台，会场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一个很精干的男人起身走到了话筒前，先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朗声说道：“大家好，我是金鼎工程管理集团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高翔，受安川市人民政府和大洋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的委托，担任安川二环路改造工程的唱标人，下面宣布工程开标。”会场里顿时响起了一阵掌声，接下来，高翔对参加开标仪式的几位领导做了介绍，宁宪东简短讲了几句，无非是保证三公原则和预祝招投标圆满成功之类的话，随后由安川市公证处的公证人员现场检验所有投标书密封完好，并确认签字。开标仪式正式开始，随着高翔对投标书的高声朗读，会场里鸦雀无声，大家都在侧耳倾听和认真记录，偶尔有人咳嗽几声，都是将声音压得很低。唱标，就是将投标单位的工程报价以及工期和质量承诺公诸于众，并记录在案，由双方签字备案，以示公平。二环路总计十七个标段，每个标段至少有七八家公司竞标，而唱标有着固定的流程，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能少，整整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将所有认定有效的投标书宣读了一遍。陈曦很认真的听着，由于承诺不搞低价中标，所以，没有太离谱的超低报价，彼此相差并不悬殊。北方建设集团对全部标段都进行了投标，其报价普遍略高，在与华阳集团存在竞争关系的十二个标段中，加在一起，总价高出了将近一千万，这个数字听起来挺吓人的，其实，在每公里造价以数千万计的高速公路建设中，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所有投标书宣读完毕，就在即将进行双方签字确认之际，向北忽然举手示意要讲话，高翔表示同意，并让工作人员将话筒递了过去。向北接过话筒，先是朝主持人和宁宪东点头示意，随后扫视了一圈会场，用很平静的声音说道：“各位领导，各位同仁，我是北方建设集团的董事长向北，我正式向业主方和投资方提议，取消华阳集团的投标资格。”此言一出，会场里顿时一片哗然，大家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宁宪东倒是很镇定，和主席台上的几个人低声商量了下，随即主持人高翔正色问道：“向总，请说明一下您的理由。”向北不慌不忙的说道：“平阳市政二公司向原二环路工程总指挥林百涛行贿一百万人民币，获取了十七个标段的绝大部分标底，我们已经将确凿证据提交给了相关部门，目前公安机关已经立案调查。市政二公司和华阳集团安川分公司本拟联合投标，并成立了办事机构，市政二公司被清退之后，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将标底泄露给了华阳集团，这是对所有投标单位的严重不公平，这种严重扰乱招投标秩序的公司，根本没资格出现在这里，他们的投标也理应当做废标处理。”话音刚落，会场里顿时传来一阵附和之声，好多人情绪激动的嚷着，场面一时有点混乱。卢宁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脸顿时便涨得通红，刚要举手说话，却被陈曦拉住了。“这也太过分了吧！就算要质疑，早干什么去了，到这时候才想起来，分明是无理取闹！”卢宁低声嘟囔道：“陈总，你赶紧说几句啊。”陈曦则显得很淡定，只是示意他不要激动，卢宁虽然闭了嘴，但还是急得满头大汗，毕竟这十二份标书，凝聚了陈曦大量的心血，可见他如此从容，于是也只好抑制住内心的愤怒，坐在那里不吭声了。向北也颇感意外，歪着头看了眼身旁的陈曦，他则以微笑回应，二人对视了片刻，谁也没说什么。“请大家静一静，不要喧哗！”主持人高声说道。会场里渐渐安静了下来，主席台上的几个人又商量了几句，宁宪东接过话筒，先是清了下嗓子，然后对着台下说道：“华阳集团来了吗？”“来了！”陈曦连忙举手示意。宁宪东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正色说道：“你不想针对向总提出的问题解释几句吗？”“我认为不需要解释，华阳集团对捕风捉影的猜测和恶意中伤没有任何兴趣，同时保留追究造谣者责任的权力。”陈曦大声说道：“如果向总能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市政二将标底泄露给我公司，那我们现在就自行退出，否则，就要对今天的话负责。同时，我也恳请指挥部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做出判断，不能因为一个无法证实的推断和猜测便取消我们的投标资格。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建议取消北方集团的投标资格，因为他涉嫌非法围标。”向北冷笑了一声：“陈总，麻烦你说话过下脑子，非法围标，此话从何说起，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猜测和造谣，那你说的这些，难道就有证据吗？”陈曦微微一笑，从挎包里拿出一页打印好的纸，大声说道：“这份清单上的公司，都参与了此次投标，他们表面上和北方集团没有任何关系，但实际上，常年有资金和业务上的往来，而且，有几家明显就是空壳公司，如果需要，我可以提供更详尽的材料，甚至可以诉诸法律，请公安机关来调查！”说完，将那张纸交给了走上前来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转交给了宁宪东，宁宪东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和主席台上的几个人微微点了下头，随即纷纷起身离席，快步出了会场，主持人宣布暂时休息一会儿，也匆匆跟了出去。会场里仍旧非常安静，大家都知道，北方建设集团和华阳集团，是省内市政行业的两个巨头，这两家闹起来，肯定是个渔翁得利的局面，于是都暗中祈祷两家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才好。向北很镇定，把身子往陈曦这边挪了挪，压低声音说道：“居然还搞了一份黑名单，准备的蛮充分嘛。”陈曦则微微一笑，贴在向北的耳边悄声道：“不充分怎么行，吃亏长见识呀，不能总让你玩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把戏，反正我无所谓，就陪着你玩玩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