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愣,略微沉吟了下,试探着问道:“意外死亡,还要尸检,咋这么严重?”常秀秀听了,连忙解释道:“我也不大清楚,警方只通知说是一起凶杀案,说具体情况明天取遗体的时候就知道了。”“哦......是这样啊,看来还挺麻烦的。”他皱着眉头想了下,又道:“对了,你堂叔叫什么名?我在市局有几个朋友,可以帮忙打听下内情的。”常秀秀赶紧说道:“那就拜托您了,我堂叔叫常宝亮,是开出租车的,应该是昨天晚上出的事。”他心里一惊,可表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暗暗慨叹,没想到周强四处沾花惹草,却在这个关键时候起了作用,倒也算是无意中帮了自己个忙,至少可以搞清楚亮哥到底是什么人,于是思忖片刻,微笑着说道:“周强也不在,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个人帮忙张罗吧,这样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顺便看下情况,如果需要的话,我安排人帮你处理,人死为大,葬礼也不能太潦草,就算对逝者的一个交代吧。”常秀秀没想到他想得如此周到,一时有点受宠若惊,呆呆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则淡淡一笑:“我拿小周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安排他去新疆,也是为了给他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如今他远在千里之外辛苦奔波,我总得尽当大哥的心思吧,而且现在也不怎么忙,如果换在施工季节,想帮忙也没闲工夫啊。”一番话说得倒也入情入理,常秀秀颇为感动,连声道谢。他则不再说什么,简单收拾了下,二人便下了楼,常秀秀提前给父亲挂了个电话,得知父母都在堂叔家里归置东西,于是将具体地址说了,他便驾车载着常秀秀,直奔亮哥家的方向而去。一路上,他有意无意的将话题扯到了亮哥身上,常秀秀倒也没多想,断断续续的讲了些,虽说并不深入,但也听得他目瞪口呆。亮哥比他大两岁,十七岁就当兵到了安川,在部队一干就是十年,从士兵到士官,也算是一帆风顺,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的人生之路基本稳定之际,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被部队除名了。转业之后的亮哥没有再回原籍,而是留在了安川,由于没正式工作,就是四处打工,还当过半年多辅警,后来因为琐事和人发生了冲突,将受害人的眼睛打瞎了一只,被判刑三年,因为在狱中有立功表现,只服刑两年,便被提前释放了。出狱后的亮哥,从此就正式混社会了,靠着身体好,出手狠,还真打出了点名堂,也是小有名气,倒是最近几年消停了不少,买了台出租车,算是有了个正经营生。“他这些年挣了点钱,买这台车的时候,正是出租车营运手续最贵的时候,连车带手续,一共花了将近七十万,我们都挺高兴的,跑出租也不少挣,我爸爸前段时间还说呢,打算给他介绍个对象,没想到......”常秀秀说着,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你的这个堂叔,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他轻声说道:“江湖儿女,爱恨情仇,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常秀秀则苦笑了下:“他很少跟我们聊以前的事,十多年了,到现在他为啥被部队开除,谁也不清楚,而且,打架的那件事也挺蹊跷的,对方还是个当官的,大家都以为他会被判重刑,可没想到只关了两年,就放出来了,而且出来之后,好像一下就有钱了,当年我们家买房子,他还给拿了二十万呢。那时候的二十万可值钱了,当年安川的房价还不到3000块钱呢。”他没吭声,只是默默的驾驶着车辆。没多大一会儿,便到了那片棚户区附近,常秀秀显然对这一带非常熟悉,指挥着他东拐西绕的,最后在一个胡同口停了下来。“这里叫沙子沟,是安川最大的贫民窟了,我就是这里长大的,穷人家的孩子,陈总别笑话。”常秀秀自我解嘲的道。他则微微一笑:“我是农村出来的,咱们彼此彼此。”二人说着,往胡同里面走去。亮哥的家位于整条胡同的中间,独门独院,进了房间,却见一对中年夫妇正在归置东西,而且已经打包好了一部分,看样是准备带走,见女儿突然带着个陌生人进来了,夫妇俩都不免微微一愣。常秀秀连忙给介绍,一听说是闺女单位的领导,夫妻俩顿时热情起来,男人忙不迭的拿出香烟递过来一根,又殷勤的替陈曦点上,这才笑眯眯的道:“周强没少在我面前念叨你,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跟亲哥哥一样。”他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惊讶的看了眼常秀秀,常秀秀则略显羞涩,低着头轻声解释道:“他经常来我家的,我爸爸特别喜欢他。”我的天啊,这个瘪犊子是玩真的?可他在平阳的那个女朋友,不是说都要结婚了吗?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啊,我还真得抽时间问一问,这玩得有点太过了呀。心里这么想,可是表面上却还很正常,只是笑着道:“是啊,我和周强在一起好几年了,真跟亲兄弟差不多。这不,他去新疆了,我听小常说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就特意过来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常秀秀父亲无奈的笑了下:“让领导见笑了,真不用帮什么,我这个兄弟啊,这辈子也算是波澜起伏,钱没少挣,可随挣随花,一分也没攒下,最后还闹了横死的下场,你看他这家,说四壁皆空也不为过。”他往四下看了看,一铺小炕,几个木头柜子,柜子上的电视机竟然还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产品,笨重得能砸死人。可是,就这么个简陋的房间里,墙壁上居然挂着一幅书法作品,显得与环境有点格格不入。卷面上“百炼成钢”四个大字,苍劲有力,气势不凡,落款是鸿轩书于戊戌年冬月。虽然装裱了,但常年挂着,卷面上满是灰尘,而且微微有些泛黄,估计有点年头了。鸿轩......这个人名咋好像有点印象呢?他默默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