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宁走后,他独自坐在车里,生了好一阵闷气,感觉伤口都有些隐隐作痛了。可渐渐平静下来之后,却又对自己刚刚的失态有点后悔了。这是何必呢?现代社会,人员流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卢宁的辞职可以有很多个理由,甚至可以是因为薪酬方面的。年薪二十万,在华阳这种国企,当然是相当高的了,但要是换成一些私企,以卢宁的业务能力,别说二十万,五十万也有可能的,所以,完全没有必要非问什么理由,可以有一千个理由,也可以没有任何理由,所谓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这样想着,于是长叹了一声,给司机打了个电话,便返回了驻地。尽管反复的劝自己不要多想,但当天晚上他还是失眠了,最犯愁的是,卢宁辞职之后,自己分身乏术,安川方面的具体工作又由谁来负责呢?王洪明和姚远都是参加工作不到一年的年轻人,肯定不适合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公司抽调过来的其他几个人情况也差不多,思来想去,一时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看来,只能从公司重新安排一个了,他想。奶奶的,卢宁这小子到底是那根筋不对劲了,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辞职呢?不对,这里面肯定有点岔头,只不过现在没时间,否则,非得查个一清二楚不可。折腾了一天,早就精疲力尽,躺在床上,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按照原定计划,他在安川只能逗留一天,将工作简单安排下,第二天就要返回平阳,可卢宁的辞职却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上班之后,他把情况和大家通报了下,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谁也道不出缘由。没办法,只能暂时由方姐负责日常管理工作,而他则尽快从公司方面再派一个人来。方姐倒是爽快,直接就答应了,几个人又把工作重新分工,研究来研究去的,一晃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吃罢了午饭,正打算出发返回平阳,王洪明却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陈总,出了点状况,上午一直在开会研究事,我也没回去看,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工程部有八个人没来上班,只剩下一个做内业的小丫头,而且,技术部方面情况更糟糕,压根就没人上班,六个人全体旷工。”他一条腿都迈进了车厢,听王洪明这么说,顿感事情不对劲,于是便又下了车,径直上到三楼,推开技术部的门一瞧,屋子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站在门口,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扭头对王洪明道:“让姚远挨个打电话,告诉他们,半个小时之内,如果不来上班的话,那就永远不要来了。”说完,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不对啊,昨天卢宁突然辞职,今天工程部和技术部几乎全体人员旷工,这里面似乎有点什么联系吧?坐在办公桌前,他默默的想道。工程部和技术部这十多个人,是他从一千多名应试者中挑出来的,经过几轮淘汰才最终录用的,陈曦在基层工作多年,深知啥样的人能在工地上摸爬滚打,所以,招聘之际,并没有强调学历,而是把考察重点放在了实际工作能力和责任心上。别看十多个人年纪轻轻,却都属于即插即用型人才,上岗之后,稍加培养,便可以独挡一面,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的事。可如今卢宁正式辞职,这十来号人集体旷工,冷不丁的还真有点措手不及。不大一会,姚远推门走了进来,支支吾吾的说道:“电话都打了,但全部处于关机状态,一个也没联系上。”我靠!这可有点意思了,他歪着头,冷笑着嘟囔了句,看来,这已经不是无故旷工那么简单了,恐怕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集体跳槽啊,连兵带将的,给我来了个一锅端,谁会有这么大的手笔呢?虽然憋了一肚子气,但他倒并不以为然,不过是十多个人而已,华阳有三千七百多名员工,熟悉市政业务的技术和管理人员,几百个总是有的,原来第一和第二项目部的主营项目就是市政施工,无论是桥梁还是高速公路,拿起来就干,基本不用预习。只不过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非常坏,对士气是个很大的打击。他低着头想了下,对姚远说道:“继续打,除非他们把手机号都换了,通了之后告诉他们,最好回家先看看劳动合同上怎么写的,合同期内不经批准的辞职行为即视为违约,只要我上诉到劳动仲裁部门,违约金会让他们交到怀疑人生的。”姚远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他则点上一根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能策划这么多人集体跳槽的,除了北方集团,实在想不出第二家,可是,北方集团这么做意义何在呢?市政施工并不是什么高精尖技术,可用的技术管理人才多如牛毛,挖走我十多个人,无非是短时间内造成点混乱,其实并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除非是......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顿时紧张起来。这十多个人虽然算不上什么精英,但却掌握了公司二环路施工的全部准备方案,从原材料的采购、设备租用到整个工期的具体安排,一切的一切,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这些东西也算不上什么保密内容,可面对北方集团和向北,那就不好说了。一个超大经济体量的公司,外加一个老谋深算的向北,真要是在这方面动点手脚的话,是足以将他的脖子掐得死死的啊!想到这里,他忽的一声站起了身,几步出了办公室,直奔行政办,推门进去的时候,姚远正举着电话跟一个人在嚷着什么,见他进来了,捂住话筒说道:“是技术部的赵春阳,就他的电话能打通。”他冷笑一声,从姚远手中将电话接了过来。“我是陈曦,让卢宁接电话。”他直截了当的说道。听筒里忽然没了声音,半晌,才听赵春阳支支吾吾的说道:“陈总,我没和卢宁在一起啊......”“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让卢宁接电话,否则,第一个就起诉你,你觉得能和华阳集团打赢这场劳动仲裁的官司吗?”他平静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