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兆峰淡淡笑了下:“他不光是对自己要求很高,而且野心很大,随着借壳上市的成功,北方集团的资金状况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改善,有了雄厚的资金基础,他就要对自己早就定下的目标发起冲击了,他的目标就是,是要把北方集团打造成一个国际化的大型建筑施工企业集团。”“国际化大型施工企业集团?”他不禁有点半信半疑:“这多少有点离谱吧?”顾兆峰却摇了摇头:“怎么说呢,对北方集团的现状,我并不十分了解,但仅从掌握的一些零散信息上分析,基本上具备了国际化的基础和可能。”顾兆峰是经济方面的专家,谈起这些问题如数家珍,陈曦根本插不上嘴,只是静静的往下听去。国内大型施工企业进军国际市场已经并不算是新闻了。光是中铁集团,就有多个海外工程局,2012年,中交集团有限公司更是以102亿美元的营业额,排名世界施工企业的十强,全国共有50多家企业,总计完成了将近650亿美元的海外营业额。最近几年,中交、中铁、中建和中水利等大型施工企业,在海外更是高歌猛进,纷纷挤入前十。但是,全世界最大,也是利润最高的建筑市场---北美和欧洲市场,还是常年被法国和日本的几家公司垄断,布依格、万喜、大和等三大施工企业的巨头,占比全球建筑市场总营业额的百分之五十以上。而中国公司主要都集中在东南亚、非洲以及拉美地区,受当地经济的影响,营业额尤其是利润,与法日两国的企业相比,还有很大差距。“向北早年在日本大和建筑株式会社工作过,曾经参与过很多国际大项目的施工与管理,所以,他直接将北方集团定位在北美和欧洲市场,并一直在默默的做准备工作。”顾兆峰慢条斯理的说道。陈曦很震惊,震惊自己的孤陋寡闻,抛开个人好恶,他不得不承认,在向北这样的人面前,自己完全是个井底之蛙。“我们的企业有在北美和欧洲市场立足的条件吗?”他迟疑的问了句。顾兆峰略微思忖片刻,缓缓说道:“十年前没有,但现在有了,而且,我敢预言,十年后,中国的建筑施工企业将在全世界独占鳌头。”他怔怔的听着,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含糊。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这次谈话对他的整个人生产生了多么巨大的影响,多年以后,当华阳集团也跻身于世界性大公司之际,中国的建筑企业早已一骑绝尘,将所有竞争对手远远抛在身后。“正是因为有这么宏大的战略构想,所以向北在企业发展上,往往想得更多,要领先一步。”顾兆峰说道:“具体的说,他看中了华阳集团深厚的历史底蕴和文化传承,想要将华阳打造成他旗下的一个品牌。事实上,将华阳从市管划归省管,就是当时李百川给出的主意,其目的是将华阳集团从平阳剥离出来,为日后的兼并提前做好准备。”陈曦似乎有点听明白了,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顾叔,您怎么看这个问题呢?”他试探着问了句。顾兆峰轻轻叹了口气:“我非常赞赏向北的眼光和魄力,也认为中国的建筑企业势必会走向全世界,这不是盲目乐观,我当年曾经做过这方面的研究,不出五年,中建和中交这样的国有大公司的产值都会突破1000亿美元,这是我们体制优势所决定的,与西方相比,我们的体制虽然存在很多问题,但也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是他们永远无法比拟的。但是.......”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直直的看着陈曦,半晌无语。他知道下面的话才是最关键的,也不敢轻易打断,只是做洗耳恭听状。“但是,我马上要调平阳任职了,这样一来,局面就变得复杂了,这其中有很多政治因素,我就不跟你详细说了,总之一句话,至少在我的任期内,不希望华阳集团被向北吞并。”顾兆峰总算亮出了底牌。“我也不想。”他笑着道:“在这一点上,我坚决支持您。”顾兆峰点了点头,却还是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说道:“向北的背景很深,他的父亲曾经是高级干部,其兄目前也担任重要职务,所以,他与很多高层都能说得上话,一旦下了决心,恐怕会动用一切资源促成此事的。”“要这么说的话,眼下周强被抓这件事,就肯定不那么简单了。”他喃喃的说道。“是的,向北做事效率非常高,是不会搞一些毫无意义的小动作的。”顾兆峰缓缓说道:“我觉得,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你应该慎之又慎,万万不能感情用事,授人以柄。向北是非常善于利用一些不起眼的事情做文章的,在这一点上,你要加十二分的小心。”他平静的点了点头,心中却长叹了一声。“还有,由北方集团兼并华阳的动议,是李百川最早提出来的,并且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深化国有企业的体制改革,探索盘活国有资产的新路。可他现在身陷囹圄,这恐怕是对你唯一有利的了,目前省里从上到下,都对李百川经手的工作避之不及,生怕扯上什么关系,估计一时半会的还不会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说到这里,顾兆峰苦笑着道:“小陈啊,咱们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其实,之前我也是持赞同意见的,如今反对,也和这有一定关系,做官不比做学问,立场和站队非常重要,我本无心仕途,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也就只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了。”顾兆峰的坦诚,让他颇有些感动,同时也更加深刻的意识到这位老丈人的重要性,不论是自己还是华阳集团,想要不再当一只井底之蛙,跳出来看看大千世界,那就需要各方面的助力,而顾兆峰,无疑是当下最重要的力量之一。那天晚上,翁婿二人聊了很久,从顾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独自一人走在空旷寂静的街道上,抬头望去,正好见一颗流星划过深邃的夜空,不禁驻足观望,却忘记了许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