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两个人赶紧放下酒杯，询问是怎么回事，李燕则不慌不忙的将情况说了出来。原来，她趁着出去溜达的工夫，直接给在单位值班的朋友打了个电话。出入境管理部门和海关是信息共享的，很容易就查询到了向北的信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向北从去年十月之后，就没有出入境记录了，既然如此，那在新加坡豪宅里和陈曦通话的人又是谁呢？凭着职业敏感，她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便按照大致推算的日期，让朋友再帮忙看一下北京和省城前往新加坡的出入境记录，果然很快发现了问题。就在与陈曦通话的前一天，一名持有新加坡护照的人士，从北京飞往新加坡，此人护照上登记的姓名叫做钱耀先，就职于北京某财务咨询公司，三天之后，该人又从新加坡返回中国，由于持有工作签证，这名钱姓男士在签证期内，是可以自由往来于中国和新加坡之间的。令人惊讶的是，钱耀先护照上的照片，与向北高度相似，甚至可以说，完全就是一个人。李燕说着，将同事发在手机上的钱耀先照片递过来，吴迪看罢，瞥了眼目瞪口呆的陈曦，脸上掠过一丝神秘的笑容。“如果再给我点时间，很快就能把这个钱耀先的底细挖出来，正常情况下，这都是先在国内取得一个假身份，哦，这么说不对，应该是先取得另外一个合法的真身份，然后用这个身份办理移民，在取入籍之后，再将国内的假身份注销，这样就永远不会有任何麻烦了。”李燕说道：“前年，南方某省就破获过一起类似的案件，涉案人员从基层派出所到省市两级相关部门，总计十多人，形成了一条黑色产业链，他们利用户籍管理制度上的漏洞，为上百人办理过第二身份，其中的绝大多数人已经外逃，很难追回。”吴迪点了点头：“这个案子在内部通报过，国家还针对户籍管理的漏洞进行过调整和改进，看来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犯罪分子总是能找到新的漏洞。”陈曦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盯着手机上钱耀先的照片，半晌，忽然皱着眉头嘟囔道：“奇怪了，移民是光明正大的事，中国的有钱人和明星，往外跑的又不是他一个人，为啥非要拐这么大的弯呢？”吴迪听罢，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我还以为你真傻掉了呢，看来智商还在线，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移民没问题，但用假身份办理移民手续，这就值得深入研究下了，其中大有文章啊。”他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眼珠子叽里咕噜的，又合计啥鬼点子呢？”见他不吱声，吴迪冷不丁问了句。他嘿嘿一笑：“我在想......”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吴迪打断了：“我警告你啊，暂时不许在这件事上做文章，那是会打草惊蛇的，向北不是一般的对手，尤其是他哥，那个级别领导的能量，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只需一个轻描淡写的电话，就能改变和影响整个局面。”“那可不成，我不是白忙活了嘛！向北要收购华阳的股权，省国资委方面已经同意了，很快就要进入到实质性阶段，我今天过来，就是打算请你帮忙查一下，也好利用这个事做点文章呢，现在证据确凿，咋还能不让声张呢！不行，这事不能听你的，关系到华阳三千七百多名员工的前途和命运，必须捅出去，这事没商量。”吴迪被陈曦的态度给惹恼了，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开什么玩笑，先不说捅出去会打草惊蛇，就说私自调查和泄露公民信息吧，这是严重违纪行为，我倒无所谓，可李燕怎么办？你为了三千七百员工的前途和命运，就把我老婆豁出去了？”你把我豁出去的时候，咋不这么想呢，他在心里默默的嘟囔了句，但一看吴迪的两个眼珠子瞪得跟包子似的，好像要吃人的架势，于是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这确实是个问题，他一时也有点挠头，翻来覆去的琢磨了好久，也没想出个好的解决办法。李燕却显得很从容，微笑着道：“老吴，你也别把问题想得太复杂，先借小陈他们把事情捅出去，未必就打草惊蛇，也有可能是引蛇出洞啊。”吴迪却连连摆手，指着陈曦道：“媳妇儿啊，你不了解这家伙，胆子比篮球都大，是个拿把螺丝刀就敢拆航空母舰的主儿，要由着他弄，还指不定给你闹出什么结果来呢，这事没商量，一切等我和省高检的老秦他们商量过再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曦顿时来了兴趣，赶紧追问道：“省高检！检察院还在调查向北？”吴迪则还是老样子，把脸一沉道：“自己啥身份不知道吗？这是该你打听的事吗？”这个态度几乎成了吴迪的标配，他也不以为怪，只是哼了一声。吴迪却似乎还是不放心，又郑重其事的叮嘱道：“我不是开玩笑，不经我的同意，绝对不许把事情捅出去，否则，别怪我跟你翻脸。”他虽说心有不甘，但也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只好无奈的点了下头。之后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没再提这件事，而是将话题引到了别处，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多，谈到了于振海和谢天宇，也聊到杨老大和高老虎，当然，更免不了提到杨琴......他忽然发现，那段忙碌而充满了变数的日子早已渐行渐远，能记起来的，似乎只有杨琴那幽怨的目光，一念及此，不禁感慨万千。吴迪也很感慨，感慨人生的曲折和不可预知，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喝得酩酊大醉。再后来的事，陈曦就记不清楚了，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四外看看，房间里的陈设简单而整齐，一看就是实行军事化管理的警官宿舍。翻身跳下床，拉开厚厚的窗帘，春天灿烂的阳光瞬间便洒满了整个房间，他打开窗，贪婪的呼吸着甜丝丝的空气，心中忽然莫名的升起了一丝希望。没有什么磨难是熬不过去的，在黑漆漆的人防工程里，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面对着老梁的枪口和利刃，他都不曾绝望过，而如今的一点感情波折，又有什么可垂头丧气呢？对，一会儿就给晓妍打个电话，再好好求求她，大不了就是挨上几句骂呗，又不至于身上掉块肉，反正这么多年，也没少被顾晓妍骂个狗血淋头，早就没皮没脸了。至于向北嘛，他想，没有什么黑暗能抵得过阳光照射，无论如何，总会有解决的办法。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去洗漱下，房门忽然被推开了，吴迪咧着大嘴走了进来。“怎么样，你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蛋，我这儿空房间多的是，你要是没地方住，我就豁出去来个以权谋私了，以后暂时住这儿吧。”吴迪笑呵呵的道。他撇了下嘴：“开什么玩笑，我堂堂华阳集团的副总经理，会没有地方住嘛？”吴迪哈哈一笑，随即搂着他的肩膀，在耳边低声说道：“我和老秦商量过了，向北用假身份移民的事，就由你捅出去，有没有这个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