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孟朝晖详细一说,他才完全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每年的“五一”劳动节前夕,由省正府和省总工会举办的表彰大会都将在省城如期举行,今年的会期就定在后天。而华阳这一百多人,就是打算以此为契机,公开向有关部门开炮。一般而言,能获得市级以上劳动模范荣誉称号的人,还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作为省内的知名国企,华阳在这方面自然比较偏得一些,不仅市级,省级劳模也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一位荣获过全国劳动模范的老焊工,尽管已经退休在家,但这次也跟来了。胡介民主政期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机关干部,除非有重大贡献,原则上不参与各级劳动模范的评比,在他看来,劳动模范就应该是来自生产一线,整天坐办公室,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的,根本没资格成为劳模。在很多单位,各种荣誉一般都是被领导以及诸多亲信所瓜分,但华阳却正好相反。近十多年间,公司的劳动模范基本都来自各项目部,其中绝大多数是普通管理人员和工人,类似顾晓妍这样的项目经理身份的都没几个,也正是因为此,这批人对胡介民都非常尊敬和信服,关键时刻,更是一声号令,便行动起来,要用实际行动来捍卫这个曾经给自己带来荣誉的企业。“胡总有什么具体安排嘛?”他问。孟朝晖摇了摇头:“胡总现在处境也不是很好,为了华阳的事,省市组织部门找他谈过两次话了,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要求他谨言慎行,不要感情用事,所以,他能做得也很有限,只是给出了一个大的方向,具体的由我们来运作,并且一再叮嘱,矛头只能针对国资委,绝对不允许扩大化,不能给自己找麻烦。”说着,将一份打印好的材料递了过来。他接过来一瞧,只见材料的标题处写着一行大字,华阳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全体劳动模范十问国资委。再往下看,一共十个问题,包括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意义和目的、为什么要选择华阳这样一个经营状况尚好的企业作为试点单位以及两家经营范围重叠的企业混改后,如何面对市场竞争等等,其中最后一个问题尤为犀利。北方集团入主后,如何避免野蛮拆分和变相鲸吞国有资产?具体监管措施有哪些?一旦发生这种情况,责任由谁来负?最后是117位劳动模范的签名和手印。对于目前的各级官员而言,这种问题是非常难以回答的,能对现在负责就不错了,谁能为将来负责呢?形势千变万化,鬼知道三五年之后是个啥状况!他看后不住的点头,孟朝晖随即又将早就草拟好的计划说了,几个人针对细节方面又进行了反复推敲和研究,直到最后确定没什么疏漏,这才算告一段落。“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就开始布置,晚上六点开发布会。”孟朝晖道。他点了点头,笑着道:“能联络上的,尽量都请到现场来,一切费用我们出,赶在省里表彰大会之前,把消息捅出去,就算是给五一献礼了。”“其实啊,最开始的时候,胡总还要求在你被抓的事上做点文章,可后来听洪彬介绍了情况之后,这才算彻底放心了。”孟朝晖笑着道。他猛然想起澳华商贸公司垫款的事,于是便又追问起来,孙洪彬还是绝口不说,但后来见他有点急了,只好让丁溪阳侯勇等人回去休息,待众人走后,关好了房门,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晓妍真没和你说什么?”他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一旁的孟朝晖听罢,捅了下孙洪彬道:“算了,你就告诉他吧,好歹有个心理准备,省得到时候抓瞎。”孙洪彬略微思忖片刻,苦笑着道:“不是我卖关子,主要我答应过当事人和晓妍,绝对不告诉你的,可是......唉,算了,反正没什么背人的,说了也没什么!澳华商贸的老板是杨琴,应该算是你的朋友吧。”他被惊呆了,愣了几秒钟,瞪着两个眼珠子,支支吾吾的道:“杨琴.......你开什么玩笑,她不是移民走了嘛?”“移民有多种方式,杨琴的哥哥杨少刚加入了澳籍,而她只是拿了澳大利亚的绿卡,目前还是中国公民,而且,她料理完丧事之后压根就没回澳大利亚,去年年底在平阳注册了一家澳华商贸公司,本来是打算做进出口生意,可不知道为什么,公司开办之后,始终就这么放着,一直没有动。”哦......原来是这样,他点了点头,杨琴那略带哀怨的神情不由得又浮现在眼前,一时竟然有点挥之不去的感觉,于是赶紧收住念头,皱着眉头问道:“不对啊,孙猴子,我听你这话茬,你和杨琴兄妹俩很熟啊,你们原来就认识吗?”孙洪彬尴尬的笑了下:“是的,我们认识四年多了。”四年多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的看着孙洪彬,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孙洪彬见状,苦笑了下道:“是这样,当年我刚被聘为公司的总会计师兼财务总监,雅萍大姐曾经想撮合我和杨琴,我倒是满中意的,可惜她没看上我,其实,我们之间来往并不多,只是互相保留着手机号码而已。她今年年初突然找到我,让我帮忙协助办理些银行方面的业务,毕竟涉及到对外贸易嘛,手续还是比较复杂的,所以我就帮着办了,于是便又搭上了关系。”听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问道:“她......还好吧?”孙洪彬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说呢?我们刚认识那会,她非常阳光和活泼,爱开玩笑,善解人意,虽说我们俩没走到一起,但她处理非常得当,这也是我们彼此还能保持联系的原因,可这次见面却感觉她完全变了个人,憔悴了不少,说话办事,成熟中带着几分沧桑,挺让人心酸的。”他无语,只是低着头,默默听着。孙洪彬继续说道:“那段时间,我一直为那五百万发愁,你不懂法律,所以没当回事,可我心理明镜似的,追了几次,看你忙得脚打后脑勺,也不想再添乱,于是就合计先张罗点钱,把这个窟窿堵上再说,偏巧那天杨琴请我吃饭,席间我正好接了个电话,聊的就是这件事,挂断电话之后,她问了详细情况,然后第二天就把钱转过来了,但是反复叮嘱我,这件事不要告诉你,她说转这笔钱,完全是出于朋友之间的情谊,不想你犯错误,如果要是因此影响你和晓妍之间的感情,那就事与愿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