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陈操之从邺城归来,就把慕容恪赠他的那匹龙城名马给了冉盛,冉盛体躯魁伟,从支法寒处赢得的那匹大白马平常骑骑可以,披甲冲锋则力有不逮,而这匹龙城名马高大强健、通体赤色,号火龙驹,奔跑起来速度奇快,鬃鬣飘动真若火焰摇曳飞腾,冉盛平时骑大白马,冲锋陷阵时则换乘火龙驹——
在姑孰西府,冉盛与桓石虔、邓遐颇有交情,亦常角力比武,桓石虔、邓遐皆称冉盛是虎将,西府有三虎而非两虎,此次北伐之先,邓遐曾勉励冉盛一战成名、受赏超升,没想到在许昌城下邓遐丧命于悉罗腾之手,而方才重骑兵决战,冉盛也亲眼看到这个黄须鲜卑的凶悍,连杀北府数十名重骑兵,竟溃围而去,冉盛岂肯让悉罗腾这般逃去,率一队骑兵衔尾急追——
跟在悉罗腾身后的有慕容筑和另外九名骁勇燕骑,傅颜陷于乱军中生死不知,但这时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只有尽快回到荥阳城中——
一名燕骑叫道:“将军,有敌骑紧追不舍。”
悉罗腾控骑回头看,暮色苍茫中,一队白袍明甲的晋骑急追而来、决不甘休的架势,约有二十骑——
悉罗腾冷笑一声,叫道:“慕容将军领数骑先行,留下三骑助我,今日我要让吴人知道,我此战失利,乃是中了奸计、寡不敌众,非战之罪也。”
慕容筑知悉罗腾勇力绝伦,有他断后,击杀晋军立威,敌人就不敢再追,当下说了一声:“莫要恋战,退敌后速速赶来。”便率六骑越岭而去。
这裏是荥阳城南红毛岭与焦山夹峙处,悉罗腾立马山道间,左右双戟斜指地面,见晋军追近,忽然大喝道:“来者何人?此马乃太原王殿下蓄养的赤龙马,汝因何得之?”
悉罗腾认出了冉盛胯|下的火龙驹,大为诧异。
冉盛勒住马,掀起面帘,喝道:“鲜卑贱奴,还识得我否?”
悉罗腾凝目细看,前年冉盛随陈操之出使北地,在巩县拜见慕容恪,悉罗腾对俊逸不凡的陈操之和雄壮英武冉盛印象颇深,大怒道:“陈子盛,汝兄弟昔在邺城,多蒙太原王礼遇,今恩将仇报,领兵犯我燕境,吾誓杀汝!”
冉盛咬牙切齿道:“我与慕容恪老贼仇深似海,老贼死得早,不然我生啖其肉,更恨不能将鲜卑奴杀绝,黄须贼,受死吧。”挺双刃矛直冲上来。
冉盛的双刃矛长达两丈四,粗如鸭卵,前端矛开双刃,后端有樽,全以精铁打铸,另佩六尺百炼长刀,斜挂马鞍一侧,长刀无鞘,只以布帛包裹,使用时抽刀一振,绢帛尽裂,锋芒毕露——
悉罗腾不明白冉盛为何说与慕容恪仇深似海,这时也不及多想,只想着杀死或者擒获冉盛,此人是陈操之之族弟,擒杀此人对晋军将是一大震慑,当下大吼一声:“环眼贼,吾誓杀汝!”双戟高举,如蛟龙出海,右手戟拦格冉盛的双刃矛,左手戟当胸便搠——
冉盛力大敏捷,回矛格开,二人便在山道间走马灯似的恶战,其余晋、燕骑兵皆作壁上观。
悉罗腾武艺精熟,又且力大无比,运戟如风,冉盛的双刃矛处于守势,双方都有些着急,悉罗腾是惊异于冉盛的强悍,许昌城下的邓遐不是号称西府虎将吗,却也被他轻而易举地杀死,陈操之的这个族弟年不过二十,他却久战不下,若晋军大队骑兵追至那就不妙了,悉罗腾吼声连连,想要尽快将冉盛毙于戟下——
冉盛则是觉得悉罗腾是疲兵,自己却战他不下,实在可耻,怒气勃发、血脉贲张之下,双眸渐渐变得赤红,双臂力量陡增,一杆精铁双刃矛霍霍生风,挺刺时,可以感觉到矛尖撕破空气的啸响,悉罗腾单手戟招架时大感吃力,心下暗惊,双手戟已无法维持一攻一守,只能全力招架——
冉盛先是低吼,渐如沉雷,双眸尽赤,虬髯戟张,手里的双刃矛暴风骤雨般朝悉罗腾倾泻,刃芒刮起的寒风让人夏日生寒——
“锵”的一声,悉罗腾的右手矛吃不住力,脱手飞出,赶紧双手执单戟,模样已见狼狈,悉罗腾自八年前随太原王慕容恪守征战以来,从未遭受今日困境,即便敌人千军万马围他数重,他也毫不畏惧,没想到这个声名不扬的晋将如此勇悍,竟是越战越勇,悉罗腾一向惯于以压倒的武力屠杀敌人,从未感受过死亡离他如此之近,那矛尖破空的啸响就是死亡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