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发得怎样了?”
“已悉数分发至每户人家。”
“嗯,很好。”妫语眉宇看似极为高兴,丝毫不见适才的异样,令孙预心中暗暗怀疑,仔细掠上眼,却见妫语虽带笑意的脸上却是一片苍白,不见人色。有些不对,孙预才要说话,闻谙却抢先一步。
“皇上,臣以为平州才经战乱,如今地界也还未太平,百姓历劫归来,需要休养生息,不如免赋一两年,待其恢复元气。”
妫语笑意盈盈,“此间甚合我心,摄政王怎么说?”
怎么说?还能怎么说?这是摆明了要让闻谙来居这个功的。
“臣也以为闻侍郎所言可行。”
“如此,便让爱卿带着我的旨意回歧郡,平州免赋一年。”
“是。臣谢主隆恩。”
早上的朝会便在一阵和气中结束,回至寝宫煦春殿,妫语却步下一个踉跄,软在莲儿怀里,极度虚弱中还不忘关照了一句“别声张”。
这可把莲儿吓坏了。不能声张自是不可招御医。其实这御医自女皇入宫后便一直形同虚设,从未见招过,倒是其他几个王爷处跑得还勤些。可不招御医又招谁呢?莲儿本能地排斥闻家。每次入宫都是假惺惺的,那萧夫人美则美已,却让人感觉不到亲切,母女间情义全无,冷淡得让人生厌。那么谁可以呢?……对了,有一个人一定行。
莲儿唤来内臣知云:“你快将祭司巫弋请来,要快!……等等,记得不要声张!”
“莲姐姐放心。”知云点了下头立时去了。
莲儿这才回身看着躺在榻上气息微弱的女皇,惨白的脸色,紧蹙的秀眉,毫无血色的唇,纤细的手正紧紧攥着被衾,仿佛正承受着莫大的痛楚。莲儿心中一紧,大为心疼,而这心疼因时间过去而转为焦虑:这巫弋怎地还不来?正愁着,忽听得外面脚步声急急传来。
莲儿大喜,掀起帘子就迎了出去。在见到与巫弋同来的人后,不禁愣了愣,心念一转,忙挤出笑脸:“奴婢给王爷、祭司大人请安。”
孙预抬抬手示意免礼,“烦请通报一声,说我等有事求见。”
莲儿看了眼知云,见他轻轻摇头,便道:“是。王爷、祭司大人稍候。”说完就进了内殿,不一会儿,莲儿出来轻福了福,“皇上说了,请祭司大人入殿议事。王爷么,夜已深,想必还有政务要忙,有事明日再议,请回府早早休息。”
孙预疑惑大起,却也不便反驳,只得告辞:“如此,臣先告退了。请皇上多保重贵体。”
“是。送王爷。”莲儿又轻轻一福,目送孙预离去,才一把抓住巫弋,急急带至内殿。“祭司大人快去瞧瞧皇上吧!”
巫弋吃了一惊,“皇上?皇上怎么啦?”
“……您自己看看吧。”莲儿将巫弋带至御榻前。
床上的人儿仍未有醒转,额上已微有细汗渗出,一如扎在一场梦魇中,久久挣扎却不能醒来,甚是痛苦。
巫弋一看之下立时皱拢了眉,沉声吩咐道:“去准备一桶热水,再按上次的药方上的药各抓一包来。热水要烫。快去。”
“好,好。”莲儿奔出内殿。
不一刻,便都准备停当。巫弋将几包药悉数泡在水中,与莲儿两个将妫语宽去衣物,扶至水中。巫弋更是不停手地用金针渡穴,刺入妫语周身几大要穴。恍惚间,莲儿盯住妫语白皙的左臂上一道诡异妖冶的赤线。
“绝……绝尘纱?!”
巫弋惊讶地看她一眼,这种毒虽是名闻碧落,但其性状特征却少有人知道,这个小宫女……不过事到如今,瞒也瞒不住了。“先将这粒药丸用温水化开,余下的事我待会自会告诉你。”
莲儿仿佛惊醒般打了个激灵,这才接过药丸 ,用温水冲开,又喂妫语喝下了药。
之后,两人便这么紧张地盯着妫语,良久才见妫语的脸色稍稍好转,不再白得吓人。巫弋轻吁一口气,与莲儿两人又将女皇身子擦干,换上衣物,扶回床上躺好。
妫语虽然未醒,但已渐有血色,仿佛是一种大病后的虚脱,沉沉睡着。巫弋长长一叹,坐到床边,回头见莲儿神色凛然,便对她招了招手,轻道:
“此事事关重大,此处除了你知我知皇上知,可千万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不仅你我没命,只怕皇上也难自保。”
莲儿一怔,略带哭腔,“不。祭司大人,奴婢不想知道内情。您和皇上谈的都是大事,奴婢心思粗陋,恐日后一时疏漏,反拖累了皇上和大人。奴婢也不懂这些个,奴婢只想知道,皇上这……这病能好么?”
巫弋沉思了会,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无性命之忧,只是……唉,老身这五年来一直研磨的就是这个,可惜,还未曾有所收获。”
莲儿看着女皇,泪珠不禁成串滴下。许久却猛然抬起头来,“敢问祭司大人,这到底是何人所为?”
巫弋神色间也是掠过一抹不忍,“还会有谁?天下还有谁有这个胆子这个能力、这个手腕、这个方便?”
莲儿大大一呆,愤怒中又带着一丝不信:“可是……毕竟是亲生啊……”
“唉,一言难尽。”巫弋看了看年轻的宫女,“也是这个理,这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是。”莲儿赶紧抹了抹眼泪,抬眼见妫语已略有醒意,忙下去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