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巫大人真是办事缜密,丝毫不漏啊。”
“太公过奖了。若非一些具体事宜需禀明皇上,巫弋也不会天天去烦扰皇上,本来就已……”巫弋忽地住了口,大悔失言。
“哦?”孙冒庐眼中精光忽射,炯炯地盯住巫弋,“皇上天天执理朝政,近日,战事稍缓,巫大人这点小事怎么称得上烦扰?”
巫弋一时不知如何应付,“……祭天事务多琐碎……”
孙预这时紧插了一句,“巫大人,皇上是否凤体欠安?”
巫弋一震,脸色已变,但仍勉强辩道:“没这回事,皇上身体好好的。今早朝堂上不是还接见了平州一干官员么?”这话出口,便是巫弋也觉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孙家三人互看一眼,孙预道:“啊,我等做臣子的自是希望皇上圣体安康。巫大人,深夜还打扰大人,实在过意不去。”
巫弋暗叹一声,拱手道:“王爷这是折煞我了。只要柱国公、太公不见怪就好。”
“哪里,哪里。”孙冒庐、孙业环连连拱手。最后,孙冒庐道。“预儿,还不送巫大人回府休息?”
“是。”孙预应了。
巫弋推辞了几声就被孙预请上了马车。
待送回“巫策天”时,孙预朝她一笑,“巫大人辛苦。”巫弋顿感脊背一凉。
孙预回府后,孙老太公与孙业环仍在书房里坐着,见孙预进来,也没出声,兀自想着事情。
孙预看了看二老脸色,“爷爷,父亲不必如此忧心,想那巫弋有胆隐瞒,在深夜面谈仍不肯透露实情,定是有几分笃定,皇上的病不重。如今藩乱未平,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孙冒庐将茶碗在几上重重一搁,“这是好的打算,就怕皇上是有重症才不宣的御医……对了,预儿,皇上登基至今可曾召过什么御医?”
孙业环与孙预细细想了想,脸色开始泛白,“似乎一直没有。”
这可不寻常了。一个人即使身体有多健壮,也难保五年下来不出点小病小痛之类的。何况当今皇上出身也较为娇贵,又是个弱质之体,怎会连半个御医都不曾召过?
那只有一种解释,就是皇上不愿让瞧。皇上的身上有着什么病痛是不能让御医瞧出来的?可是,即便是天大的隐疾也不是不可以让御医知晓的。
孙业环缓缓吸了口气,“难道皇上或者是闻家在登基之初便已料到南王必反,以致不能让南王抓到一点把柄?”
“应该不会。”孙预并不认同,“如果对南王一直有戒心,那两年前,闻谙就不会与沙宇结上交情,更不会调他为平州守将。若是机谋能如此深刻,闻谙再不济也不会行此险招,为自己埋下隐患。”
“怕只怕,皇上得的是不能让御医知晓的病或者……”孙冒庐神色严峻,隐了隐仍是极低地说了出来,“毒。”
孙业环与孙预浑身一震,虽是有些料着,但一时被说了出来仍觉惊骇无比。
孙预目光沉沉,看向烛火时甚至掠过一丝狠厉。“那便是闻君祥下的手了?”语气间已透出些微的杀意,不过另二老一时也没注意。
“唉……这闻君祥也是个狠辣的,但于此事上还是疑点颇多。虎毒不食子。由他平素对几个子女来看,似乎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孙业环沉吟了半晌,又模糊地想起皇上曾在那次探视时的情形,清冷的言语波澜不兴的和煦神色,但不知怎地却总让人泛起无端的寒意,还有那日她说起的一件事。孙业环张了张嘴却仍是咽了下去。
“皇上与闻君祥之间的确有些不清不楚,不过这是毒是病么,还得从一个人处下手。”
“巫弋。”烛光映得孙预俊朗的脸忽明忽暗,只见两点黑亮的眸子机光点点,孙冒庐深思地看了眼孙子,却仍是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一夜无眠,沉思中,不觉天已放亮,该是上朝的时辰了。侍女端着水盆进屋。三人都抹了把脸,孙预换上朝服便直往紫宸殿。至宫门前,却见一干大臣都已至紫宸殿西厅中候着了。
众人见孙预进来,都上来行了礼,一阵寒喧之后,不由探问,“王爷,今儿似乎有些不寻常呢?”
孙预不动声色,心中却不无忧虑,“我等也是不知呢。说不定皇上另有安排。”
见众人都议论开来,孙预略略盯住了闻君祥,却见他也是一脸疑惑,心中略微一定。
正在这暗自猜测的当口,宫中的奉笔太监喜雨稳稳地走了进来,先是微笑着给众人磕了个头,才平平地道:“皇上有旨,今日身体不适,有事请诸位大人与摄政王和吏部要员商议定夺。大人们,请回吧。”
此语一出,众人都骚动起来。
闻君祥首先跳了起来,“小公公,皇上身体……不要紧吧?”
众臣也纷纷探问:“请了御医没有?”
喜雨微笑不变,“诸位大人请放心,皇上并无大碍,只是昨夜看书看得晚了,吹了凉风,今早微有热症而已。已服了汤药发了汗,现在正休息呢。”
一听此语,大家轻吁了口气,如今南王未平,皇上实不宜出什么岔子……只是,如果真只是微恙,皇上有必要这么明显么?若说生性娇贵,那倒还说得过去,但经了这五年的君臣相处,众臣对女皇的行为处事都是持护有加。那冷淡清明的眼神下又岂会是娇贵任性的品格儿?想到此处,众人都已有些怀疑,还要再问,却见喜雨敛身一礼,便退了下去。无奈之下,只好询问孙预及闻君祥。
“闻公,皇上真的不要紧吧?”
“呃……该是无妨。只要稍作休息,明日必见好了。”闻君祥心中也不无疑虑,但此非常时期,只要女皇不死,于他又有何失?
大臣也别无他法,只得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