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边退一边撞到另一面墙壁上,墙上的紫檀镶木板忽然翻转,现出墙后竟然也是人头济济的大堂,刚才那个厨子不知何时站在那一边,竖起眉头,怒道:“好啊,原来所谓的重金邀请我来献艺,又撺掇我打出那个旗号,是要拿我做垫脚石,好让你们真正的主子出风头!真他娘的欺人太甚!”
他冲过来就要打,此时也没有人拦住他了,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面假墙壁给他一冲就倒,但他还没冲到近前,燕绥轻轻巧巧一指就把他整个人给捺了出去。
那人也是悍性子,人在空中倒飞还在大叫:“听见没有?紫河车!他们家是黑店!这女人吃紫河车!”
堂上有人点了肉丸的人都急忙丢下筷子,脸色苍白欲呕。纷纷怒骂花田楼掌柜和文臻。
文臻此时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把戏,但又有些不明白。花田楼掌柜是真掌柜,花田楼在这里经营多年,大家都认识,掌柜的自然没有错认主子的道理,这酒楼主人也从未有人见过,掌柜这么一说,自然板上钉钉。
掌柜要把紫河车入菜的事推到自己头上,这是为什么?这事虽然恶心下作了些,却并没有对其他人造成太大的影响,不会引发出大事件,也不能置她于死地。
对方是要逼她自承身份?毕竟真正的厨神文臻,是不可能成为长川一家酒楼的老板的。
总觉得不止是这样……
她转头看一眼燕绥,燕绥在看外头天色,他乌黑的眸子倒映花灯五色之光,反显得更加深邃。
满堂哗然里,楼上忽然有人探头道:“瞎嚷嚷什么,这位是西川的厉笑,咱们的新长老,怎么会是花田楼的主人?”
说话的是花田楼常驻嘉宾求文长老。
掌柜的抬起头,慢条斯理地道:“花田楼就是长老堂的产业,求文长老您忘记了?”
求文长老还要说话。掌柜又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长老,你想想,咱们主人既然进入长川,怎么会一点准备都没有?花田楼虽然是长老堂名下,但到底属于哪位长老,想必求文长老也不大清楚吧?再多的我就不好说了,反正我家主人,现在已经是你们的长老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是不是?”
他话说得含糊,求文长老却立即哑了口。
这意思就是指,花田楼早就是西川易家的产业,西川易家和某位长老勾结,将这个产业挂靠在长老堂名下,获取信任,但实际上一直为西川易家提供信息,如今厉笑易铭既然已经入了长川易长老堂,这自然也就不再是秘密。可以说出来了。
从求文长老角度看,这事实在合情合理,易铭厉笑不可能毫无依仗就孤身进入长川,而长川易家和西川易家分裂敌对多年,长川易家在西川又何尝没有布置?
掌柜的又对众人安抚道:“诸位无需慌张,紫河车只是我家主人专享的补品,用来驻颜养生的,这东西稀少昂贵,不会放到平常的供应里。”
说话间已经有人蜂拥而来,看那掺杂了紫河车的肉丸,一边用恶心又稀奇的眼神打量文臻,不住有人窃窃私语,女人为了美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云云。
却有一个老者,看了一阵,忽然凑上前,细细看那肉丸,忽然拿起筷子去拨那肉,掌柜见状,忙将他一推,怒道:“你这是做什么?都退后,退后!不许看!”
那老者道:“等等!等等!我瞧这肉不对劲——”
“不就是紫河车!都告诉你们了这是我家主人的补品,碍着你们什么了!”掌柜却怒起来,伸手一推那老者,将老者推一个踉跄,又去抢那碗肉丸。
那老者给他推得一个踉跄,脑袋向后,眼看就要撞到身后桌角,燕绥忽然脚一抵,将他抵住,那老者被周边人扶起身,有点愕然地看了燕绥一眼。
身边人七嘴八舌地把他扶起来,有人道:“周大夫你没事吧?”有人问:“周大夫你发现什么了?”
看来这人是个大夫,且颇有名望,众人大多数认识他,且态度亲热。
那老者只伸手道:“那肉丸我看看!我看看!”
掌柜劈手去抱那肉丸,一边转头十分着急地看着文臻,文臻本来是静观其变,想看这些人到底要搞什么鬼,但眼看他神色焦急,演技投入,不禁好笑,干脆撅起嘴给他来了个飞吻。
掌柜:“……”
燕绥:“……”
不等燕绥把文臻的手拉下来重罚,文臻已经把按在唇上的手拿下来,按在了燕绥唇上,殿下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掌柜给文臻这天外一招弄得一愣,当然这一愣也是他要的,一愣之下,那碗已经被旁边的人劈手夺去,递给了那老者。
那老者仔仔细细闻了闻,嗅了嗅,又仔细看那肉,脸色越来越难看,众人瞧着,虽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心生恐惧,整个大堂,渐渐鸦雀无声。
文臻看那情状,脑中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啪!”地一声,那老者忽然暴怒,猛地砸掉了那盅,肉丸在地面碎成一片肉粉色的渣。
老者的声音都裂了:“这不是紫河车!这是人肉!”
一阵寂静,随即哗然。
站在了泼了一地的肉丸附近的人都急忙蹦跳后退,生怕鞋子上沾着一些。
那掌柜脸色一变,转身就逃,身前身后人群涌来,将他挡住。
那老者犹自嘶声未绝:“那是婴儿肉!”
众人的神情更惊怖。
掌柜回头惶然看文臻,文臻的脸色很难看。
她进城那一日,便听闻了城中这几年屡屡有婴孩失踪,却原来等在这里。
在众人的意识里,花田楼掌柜在此经营数十年,没有人会把自己的主子认错。
此刻她和燕绥的易铭厉笑身份已经被求文长老和掌柜证实并指控,真正身份虽然能洗脱这样的指控,却不能当众表明。
她此刻不是惊惧,而是想通了这整件事的计划,也不是为这计划愤怒,而是这整件事实在太过分太恶心了。
但她的难看神色,再配合掌柜的求援神情,在众人看来,就是她是主谋,是凶手,是那个真正下令做这种恶心的事的人。
人群团团涌来,将她和燕绥也围住。
有很多人闯去了后厨,要去看这家黑店私下里到底藏了多少人肉。街面上的人听说了这事,很多人也涌进了店中。
一阵乒乒乓乓之声后,有人惊声大叫:“那后厨之下,藏有婴儿尸骨!”
有人举着小小的包袱冲了进来。外头人群里,忽然爆发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挤了进来,叫道:“是不是我儿?是不是我儿!”
她扑上去,去夺那个包袱,却有更多的妇人冲了进来,都在大喊:“是不是我儿!儿啊!”
声音凄厉,听得人毛发起瘆,大多百姓都露出恍然和痛苦之色,有人大叫:“这两年总有孩子失踪!我邻居家的孩子就忽然没了,是不是——是不是——”
“我叔叔家的女儿——”
“我的外甥——”
乱七八糟的痛喊声响起,人们疯了一般去抢那几个染血的包袱,还有更多人往里冲。一时间整个花田楼偌大的大堂里,哭叫声,嘶喊声,怒骂声,拳头风声,乱成一锅粥。
那个孔武有力的厨子拼命挤过人群,醋钵大的拳头隔老远就冲着文臻招呼:“哎你这个为了自己养颜养生偷窃婴儿吃人肉的怪物!还敢诋毁我厨艺不好!你凭什么诋毁我!今日我不把你这老妖婆的真面目揍出来不算完!”
他扑过来,人群扑进来,外头文臻燕绥的护卫也察觉不对,纷纷涌进,隔开人群,却得了燕绥一个眼色,并没有太多动作。
那厨子眼看就要揍到文臻,那正被众人堵住围殴的掌柜一眨眼已经鼻青脸肿,忽然大叫:“殿下!殿下救我!文大人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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