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忠与周世隆连夜赶到闽中山。经过一直延伸到闽中山的连绵边伏的军营,周世隆心中震惊不已。
周世隆只居营尉之职,无权知悉全局,对作战布局的安排知道未必比公良友琴或是宗政荀达多多少。但观山中军营,此次调入闽中山东麓的大军绝不止一万,怕有两万之多,加上漳州城中的驻军,青焰军在闽中山南段集结了三万五千军力。
徐汝愚煞费苦心的隐蔽一万军力如果只是麻痹宗政荀达的戒心,那可以说已经落到空处了,抚州会战之后,谁也不敢对徐汝愚掉以轻心,宗政荀达在虎吞峡集结了三万五千重兵可见一斑。不仅如此,还从莆田抽调了一万精兵向永嘉堡的南面集结。
虽不知细节,但观眼前军营规模,周世隆知道徐汝愚所谋极深,若是因为公良小天之死,公良友琴不顾一切的上岸搅局,青焰军极可能在南闽受挫。
一时间周世隆忧心忡忡,走到徐汝愚的帐前不由生出几分迟疑,望了大兄周世忠一眼,整了整衣襟,肃然掀帘走进帐中。
徐汝愚与诸将听过甘棠之战的详情,心生感慨,却没有露在脸上。虽说诱杀公良小天非是难事,但是死在周世隆中的枪下未免太容易。
郑梦淮也甚为惊诧,又追问甘棠之战的若干细节,叹道:“公良小天天资虽高,但是刚愎自用,其人实不足取。”
徐汝愚缓缓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公良小天的天资尚不足学千古逆流诀。”
郑梦淮微微一怔,不知道徐汝愚因何下如此评价。
天机雪秋当年让公良小天随待修行,除了拢络公良友琴、将普济岛牢牢绑在南平的战车上之外,也看中他过人的天资。若论武学修为,公良小天可与张仲道、许景澄、荀烛武、霍青桐等人相提并论,是青年武者中的翘楚。甘棠之战本不足以留下他的性命来,甘棠诸人中,以君逝水、杨尚、周世隆三人修为最高,然而君逝水离一品级尚差一线,杨尚与周世隆更是不及。
周世隆也是一头雾水,暗道:公良小天应是心志尽丧,才会被自己所乘,听大人这么一说,原来另有详情,只不知与千古逆流诀有什么关系。
郑梦淮只知千古逆流诀乃是天机雪秋的绝艺,公良小天只是天机雪秋的随待弟子,尚无资格修习此诀。真正承传此艺的另有其人,便是南平左督容雁门。
郑梦淮想起傅缕尘于挑明月楼传授徐汝愚“大道泽生”的事迹来,竟怔在那里了,暗道:那么天师蒙端的传人又会是谁?
徐汝愚见郑梦淮略有失神,只当他在想千古逆流诀的事,说道:“千古逆流诀乃是心意诀,公良小天随侍天机雪秋数载,修为突飞猛进,便是受此诀功法的潜移默化,但是抚州会战之后,其人已不复当初的锐志,心臆间多是戾气,修为怕是下降许多。若论他抚州会战之前的身手,要在甘棠留下他,付出的代价定然不轻。这也是我事先考虑不到的。”
郑梦淮见徐汝愚话中有替周世隆开脱的意思,心裏一宽,漳州毕竟要有人在军中占有一席之地,漳州诸人中,也只有周世隆可雕琢,想定,说道:“哪能事事料得,若知如此,当初就应让世隆、智享与小柯去雍扬去。”
周世隆不由暗暗焦急,郑梦淮这话的意思不就让自己此时离开漳州战场?欲要出言为自己争辩,却见郑梦淮沉着脸紧盯着自己,恨恨吐了一口气,掉头看向一边,不再说话。
却是周世忠知道郑梦淮的一片维护之心,心中感激不尽。骁衞军本来居功甚伟,却因为周世隆枝外生节,现在极可能要承受普济那边的庞大压力。不管此役结果如何,周世隆在骁衞军终会受排挤,难有出头之日,还不如此时调到别部军中去。见徐汝愚沉吟不决,暗忖:或许自己与世隆在场,不便大人议决,便与世隆退出大帐。
走到远处,见世隆还是一脸愤愤,周世忠不由有些怒气贯到头上来,斥道:“便是公良小天真当杀,也不应你去争功。”
徐汝愚见周世忠兄弟走出帐外,说道:“郑公如此建议,汝愚便采纳了,不过此时让世隆与智享离开南闽,恐怕他们心有不甘,我将他们一起调到我身边来参议军事,待南闽会战结束,再调到雍扬军中。”
徐汝愚身兼清江、雍扬两府都尉职,权同一郡都督,却一直没有开府延幕,参议军事与参都督军事职权轻重不可同日而语,充其量只是徐汝愚的扈从而已。便真到开府延幕之时,许伯英、邵海棠、宜观远、梅铁蕊、沈德潜、叔孙方吾、江幼黎等人都要冠以“参都督军事”衔,以便知闻军机要事,只怕到时未必采用这个衔称。
只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机,郑梦淮收回思绪,说道:“公良小天葬身甘棠湾,公良友琴会有何反应再难预测,若真有数万海匪涌入漳台,还真难办。”
徐汝愚说道:“南闽形势不容拖延下去,若不能一战决之,只有另寻他途解决。”
另寻他途,难道要与宗政荀达苟且共存?
郑梦淮打了一个激灵,望着在座的诸将,均是十分的肃漠。
明昔、梁宝、明纳、班照邻等人与漳台诸人都没什么交情,若非要借助漳台从南面封锁普济海匪,却无人同意如此仓促的进行南闽会战,他们俱是“另寻他途”的支持者。
郑梦淮站前一步,恳声说道:“汝愚可让否让我暂摄漳台军事,有我一日,可保建安堡无忧?”
郑梦淮乃是漳州主政,按制只可以参议军事,不能直接领兵,但是他对宗政家的仇恨容不得他顾忌这层环节,直言要求统摄漳台军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