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衣着很朴素。

短短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幅小小的黑框眼镜，脸上有些清晰可见的雀斑，而最重要的是，她的嘴，说话的时候上颌前凸，这就是老人儿们说的那种“地包天”。

许卓妍现在懂了，其实很多时候，一见锺情或者说一面定干坤，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事情，就像现在，她在第一时间就似乎已经做出决定，这个女孩，她不适合做化妆品导购，因为她长得确实有些困难。

但是那女孩儿眼中闪过的一丝失望，让许卓妍暗暗地鄙视了自己，成熟的职业经理人，心事还是让人一眼望穿，于是她心底一软：“我是许卓妍，刚刚我们通过电话，跟我到会议室吧。”

那女孩的眼睛闪烁着，仿佛难以置信，因为还有交谈的机会，就是还有一线希望。

于是她跟着许卓妍进了会议室。

开始之前，许卓妍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我给你倒杯水吧！”

“不用，您别忙了！”她与电话里给许卓妍的感觉截然不同，电话里的她是爽朗的，坚定的，而现在的她是忐忑的，小心翼翼的。

许卓妍笑了笑，依旧走出去拿一次性杯子接了半杯热水半杯凉水，走进会议室，放在她的面前。

“陈晓颖！”许卓妍开口了，“你应聘导购？”

“是！”那女孩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她望着许卓妍，眼色一黯，“我知道，我的形象做不了化妆品导购，我看到你们的招聘广告，是在药店里，我本来以为药店里，也许要求没有商场导购那么高，所以，我才会来试试，对不起。”

心理否定是一回事儿，而面对这样一个敏感朴实的女孩，直接的拒绝和打击，许卓妍做不到。尤其是听到她说“对不起”，自己更是心中一颤。

“导购跟形象是有一定的关系，但更重要的是产品知识和销售技巧，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许卓妍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没有找到你的简历，可能在行政部那儿，现在下班了，所以……”

“我以前在一家出版公司，做录入和排版！”那女孩提起往日的工作显得很兴奋：“我五笔一分钟一百三十个字，是我们公司最出活儿的！”

“那你现在是已经离职了吗？”

“是，刚刚离职！”她神色一黯，转瞬即逝，换而是一脸的明快。

许卓妍点点头。

“我没有做过导购，但是我喜欢卖东西，卖东西有成就感，尤其是化妆品，我特羡慕商场里化妆品专柜的小姐，不仅自己打扮得很时尚、漂亮，还把漂亮的产品推荐给适合的人，这是一项传播美的职业！”

“一项传播美的职业！”许卓妍心中一动，多好的解读。这个女孩在她黯然的外表下，居然还有一颗如此细腻和善良的心。

许卓妍变得有些为难，“水漾”虽然刚刚进入中国，名气不大，但毕竟是国际品牌，如果让她站在专柜前边，即使过了自己这一关，药店那边未必能过，即使可以顺利上岗，对于正在推广期的新品牌，导购的形象往往关系着产品的效果和档次，所以，不合适，况且影响销售的话，那最终会被淘汰。

“你为什么离职？”话锋一转，许卓妍问出了这个她自认为很没水准的问题。

“因为，不公平！”她脸上表现出一种愤然的情绪：“我做事从来不怕苦不怕累，而且干活不用别人盯着，总是努力把领导交代的工作做好，可是，我们那里不根据绩效和工作量来考核，只是看谁会说，会拍，讨领导喜欢，谁就可以升职加薪，那样的环境里，我学不到东西，也发挥不了什么，而且还很压抑，我想找一份自己努力了就可以有相应回报的工作，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不用因为自己长得丑，就受人欺负，低人一等！”

说到最后一句，她抬起头，对上许卓妍的眼睛，没有躲闪。

许卓妍点了点头，是的，丑女孩的待遇，她也曾经感同身受，虽然她不丑，但是小时候爸妈两地分居，因为没有时间照顾她，母亲总是把她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如同一个男孩子，那时的她又黑又瘦，特别是跟学业和长相都很出色的堂姐比起来，自己就像是一个丑小鸭。正因为如此，她也曾经感觉到深深的自卑和不平。当她有能力打扮了，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男人眼中，也是可以用美丽来形容的，那时心裏的落差真的是很大，所以，陈小颖的感受，她知道。

“你是本地人吗？”许卓妍随意问道。

“不是，我是山东的！”

“那你现在是一个人在深圳？你住在哪儿？”

“我，”陈小颖挣扎了一下：“我现在一个人在深圳，我和父亲住，他过世了！”

室内一下子寂静一片。

“是不是让您为难了？如果没有机会，请您直接告诉我！”她紧紧抿起嘴唇，眼睛微微闪动，期待又有些忐忑。

许卓妍仿佛在那一瞬间释然了：“是，坦率地讲，导购这个职位，不适合你！”

“那谢谢您，耽误您时间了！”陈小颖站起身，眼中是难掩的伤心，慌乱中将桌上的水打翻在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立即从包里掏出一块手帕去擦桌子。

“不用。”许卓妍从外面拿来擦布，陈晓颖抢着接过来，将桌上的水擦拭干净。

又进入衞生间把擦布用清水浸湿，拧干，晾好。

最后站在门口与许卓妍告别：“谢谢您，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许卓妍叫住了她，“我刚才的意思是导购不适合你，不过，我们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还有别的职位，不知道你是不是感兴趣？”

“真的吗？”陈晓颖喜出望外，静静地注视着许卓妍。

“是，我现在能想的就是销售助理，你电脑不错，可以做数据统计，然后做做巡店的工作。”许卓妍看着她，由衷地想帮她：“不过会比较辛苦，有的时候需要加班，需要在外面跑来跑去的，各个店的检查督导的工作，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我不怕吃苦！”陈小颖充满感激地看着许卓妍，第一次对漂亮的女人有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