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骂战一直持续到天黑,把差不多半拉屯子的人都引来围观了,沈大娘母女在张氏母女一声高过一声的谩骂下溃不成军,气得只有呜呜哭的份儿了。偏偏家中的老爷们又不能帮她们干,因为在乡下,村妇们撒泼骂仗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女人们骂仗男人不能掺和。首先,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跟泼妇对骂太丢份儿了,很少有人愿意去丢那个脸;其次,一旦战争升华到动手的阶段,男人万一碰到对方,对方绝壁会倒下去放赖,要么说被打坏了,不讹得你家倾家荡产,也绝壁会讹得你脱层皮;要么,就干脆撕开衣裳,大叫非礼,说是被对方给摸了。无论是哪一种作战方式,后果都很严重,都是男人难以应对的,所以,即便是看到自家女人被骂败了,他们也只有干鼓眼儿的份儿,想参与进去是不可能的。沈若梅自恃美貌,一直在屯子里勇鼻孔看人,仿佛她高人一等似的,如今被人当着她瞧不起的村民的面骂的狗血淋头,她又气又丢脸,哭嚎着逼着她爹和她哥给她做主。沈德宝和沈福存哪敢跟崔张氏那种泼妇对骂啊?动手就更不敢了,只好大着嗓门儿跟她们讲理,不过,讲道理的声音很快就被崔张氏那不堪入耳的骂声淹没了……最后,还是地方的里正出面,才把这场战争平息了。经过这次吵闹,两家再做亲家的可能已经归零了,于是里正做主,让沈德宝家尽快把老张家那五两银子的聘礼先退还了,剩下的五两利息钱和年节的礼物钱,先打个欠条,等以后有了再慢慢的还。如此一来,老沈家的压力小了,筹措起银子也就不那么费劲,退婚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了。……吉州,湛王府中英战毕恭毕敬的跪在阶下,对悠然品茶的男子拱手奏道:“主子,经属下调查,以查明那女子所唱的词并非她为所做,而是她母亲生前做的。”“她母亲便是我朝大儒慕穆岐山的嫡亲孙女,闺名穆婉秋,据说此女自幼便聪慧过人,诗词歌赋俱通,乃是我朝有名的才女,后慕岐山亡故,穆家家道中落,穆婉秋几经辗转,成了荣嘉大长公主驸马邓玉郎的外室。”“邓玉郎是偷着金屋藏娇的,养了她不到半年,就被荣嘉大长公主发现了,荣嘉大长公主大怒,要诛杀穆氏,邓玉郎倾尽全力才助她逃走的。”“呵,这个邓玉郎还挺痴情的呢!”男人撂下茶杯,勾唇嘲讽一笑。身为皇家驸马,竟敢背着公主偷养外室,这就是对皇家的大不敬,便是杀了他也不为过,事发后又不顾公主的心情,助外室逃脱,按荣嘉大长公主那悍妒的性子,便是不弄死他,也断不会让他后半辈子好过。他明知道荣嘉大长公主性子不好,却还偷养外室,又在事发后助外室逃脱,由此可见,他定是万分钟情于那穆姓女子,不然也不会这般作死了。英战继续道:“穆氏逃离京城后,千难万险的来到北方,后因盘缠被偷,身染病重,差点儿死掉,所幸被一村夫所救,带回家中,后来她就干脆嫁了那村夫,安安心心的做了个村妇。”“只可惜,荣嘉大长公主的怨气太重,不肯轻易放过她,后几经探查,终于在四年后查到了她的所在,就派人将她捉回去,打个半死后,扔到河里沉塘了。”“主子听到的那首词,便是穆氏生前所做,那时她常将这些词唱给她女儿听,她走后,她女儿思念她,便常唱她从前唱的那些曲子,唱久了,便熟记于心,信口拈来了,主子听到的那曲,便是穆氏所遗的词曲中的一首!”沈若兰做梦都没想到,她娘居然是大儒之后,还是个有名的才女,那她诌那些诗词是她娘做的,就没啥值得怀疑的了。要是她知道她的随便诌的几句谎言加上与事实的巧合,不仅骗过了跟踪她、调查她的侍卫,更骗过了当朝有名的战神王爷淳于珟,一定会得意得叉腰大笑三声呢!淳于珟听完手下的奏报,漫不经心的说:“那她呢,是什么样的人?可有什么作为?”那个她,自然指的是能设计出牙签弩、铜火锅和能算计他手下一等侍卫的那个人了。英战道:“回主子的话,据属下调查,那女子就是一农家村姑,家中贫困,靠她娘留下的曲子卖唱为生,并无什么作为,还有个与她相好的男子,属下亲眼见那男人买吃食给她吃,半夜时还进了她的屋子……”湛王淳于珟皱起了眉毛,轻哂一声,俊美的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半夜还有男人进她的屋子,如此不检点的女人,纵然是聪慧过人,也不配为他所用。“罢了,别盯着她了。”她不配。他淡淡的说。“是!”英战拱手应喏,知道调查这这村姑的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其实,他在回来之前,不仅把那村姑和她娘的身世查明白了,连她爹的身世也查得清清楚楚。她爹就是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姓沈名德俭,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靠山屯儿里,想当初,沈德俭也是个干劲儿十足、憨厚善良的汉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多赚点儿钱儿,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可惜,十年前他娘子被人暗中抓走了,他不知自家娘子是被人抓走的,还以为是她过不惯穷日子,或者是受不了他老娘的刁难,故而出走的,于是自哀自怨、自暴自弃起来,整天就知道喝酒,喝得烂醉如泥的,既不下地劳动,也不管他女儿的死活,家里一度穷得得靠村民的接济才能活下去。前段时间,他更是作死的跑县城的酒楼喝酒,喝完后又没钱付帐,结果被酒楼的掌柜告到了县衙,现在人还在县衙的大牢里反省呢。不过,貌似也反省不多久了,在大牢这种地方,要是有钱的话,狱卒尚且能拿你当个人看,没钱的话,那就是猪狗不如,沈德俭成年的喝酒,身子本就被喝坏了,又在大牢里磋磨了几个月,眼见的是不行了,也就剩口气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