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啊，别瞧着我老婆子几个是乡下来的就糊弄人，这灾荒月份一个人的价钱还抵不了一捧粮食，再好的人你们能用金子似的粮食养着？养这几个月下来一个人得耗费多少银子？再好的人也架不住这么个养法！您卖多少才能将这本钱给卖回来？甭说，您如今这牙行里头的人好肯定是好的，不过呢，肯定不是你们用粮食养出来的，而是现下过不下去的人自己个儿找上门来自卖自身……”“哎哟，您老……您老这眼咋这么毒呢？”牙人完全没想到自己个儿刚开了个头，弯弯绕绕就被眼前的老太太给说穿了。“行了，废话别多说，我不让你吃亏，你也别坑我！”徐氏探了探衣摆上不存在的灰，慢条斯理地道。“是是是，我们牙行是老字号，肯定不敢坑人，特别是您这种明白人！”牙人满脸堆笑地作揖打躬，“不知老太太您要啥样式儿的人？”“我的要求也不高，一个厨娘，厨艺要好，要会做蜀菜和京菜，要会至少十二样点心……厨艺不好回头我就给你把人送回来还带满县城给你宣传一番。一个铁匠，一个银匠，要手艺好，老实本分能听话的，脾气不好的不要。一个干活儿的婆子，要利索的，有眼力劲儿，眼里能看见活儿的，干活儿丢三落四拖拖拉拉的不要！一个车夫，人得老实可靠，赶车守门都得是把好手！得有些拳脚功夫……”徐氏道。牙人：“……”呵呵哒……这要求还不高？“老太太，您说的人我手里不是没有，就是价钱……”牙人瞧着徐氏搓手。徐氏道：“你说个价钱，若是几个月前来，我知这样的人价钱高，可现如今嘛……你信不信我出去吆喝一声有的是不要钱就得跟我走的人？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想找个有拳脚功夫的车夫也不难。厨娘更不难了，你也别废话，直接给个实在价钱，我来你们牙行，图的就是万一卖的人有问题回头还能找到出处，这才愿意多花几个冤枉钱，但你也别把我当成冤大头！”牙人很无奈地道：“瞧您老说得……”话全让你一个人给说完了！“您先看人吧，有看上的咱们再说价钱。”徐氏颔首。牙人就去叫了十来个妇人，几个男人出来。“老太太您先瞧瞧，这几个是厨娘，这几个是粗使婆子，这几个会赶车，也会点儿拳脚功夫。”徐氏起身走近了去瞧人，遇到顺眼的了还问上几句，尹桃虽没起身，但她视力好，一扫眼就能将这些人瞧个齐全。大部分都是面黄肌瘦的，几个汉子个儿挺高大，但没肉，跟风筝架子似的，破烂衣裳套在他们身上显得空唠唠的。“大河，跟他们打一架。”徐氏挑中了两个人，转头就对大河道，说完她又跟牙人说：“打坏了算我的，医药费我出！”牙人：“……”他还能说啥？于是大河就上了。大河也没啥招数，就仗着身体好力气大，跟第一个人打成一团，没一会儿就把人给揍趴下了。大河有点不好意思，对手明显就是饿得没力气了，他觉得他有些欺负人。他要跟第二个人打的时候就想说自己个儿收着点儿力气，结果那汉子开口道：“少爷尽全力吧！”大河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他本寻思着这人在逞能，结果两拳头过去就被那人给反拧着他的手臂摁墙上了。撅着屁股姿势十分的**。牙人乐了：“老太太您瞧，我这头的人是不是挺厉害的？”徐氏颔首，牙人道：“这汉子得四十两银子，老太太，这是给您的实价，这人以前是在府城的大户人家里当护院儿的……”尹桃起身走到徐氏跟前，她指着刚才被大河揍趴下的人问道：“那他的卖身银子是多少？”牙人道：“他这样的卖二十两银子。”尹桃指着那人跟徐氏道：“阿奶，若是这人能五两银子卖的话，咱们就卖他！”徐氏疑惑地看了尹桃一眼，但还是跟牙人讲价：“五两银子，这个人我要了！”闻言，赢了大河的汉子有些愣怔，不是，他们不是要有身手的么？他身手这么好咋主家不选呢？牙人也有些错愕，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便苦着脸对老太太道：“五两银子可不成，您这价钱压得也太低了，不过您不是要身手好的么？您咋不选他？您若是选他的话我可以给您便宜十两银子！”徐氏摇头：“就他了，五两银子你愿意卖就卖，不愿意卖就算了。”“桃儿，厨娘和婆子挑谁？”徐氏干脆问起尹桃的意见来，尹桃又看了看徐氏挑选出来的几个婆子，最后也是挑了两个十分不起眼的。“三个人，一共十五两银子你卖不卖？不卖我就换地儿了！”徐氏十分干脆耿直，再问牙人价钱。“是你别跟我哭艰难，厨娘和车夫价钱高些没说的，杂役婆子如今能卖二两银子就是十分不错的价钱了！”“您这也太能砍价了！”牙人苦着脸道，“这么着，您给二十两银子把三个人带走！”徐氏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十五两。”说完就招呼尹桃和大河要往外走，牙人忙小跑着把人给拦住了，他道：“十五两就十五两，您这是要办私契还是官契？若是要办官契的话，这契钱是要您这头来出。”“官契！”徐氏豪气地道。“咋的，铁匠银匠你手头没有？”牙人挠头：“我这儿还真没有，不过您要不等两天，等两天我给您寻摸？”尹桃却指着一个瘦弱的少年道：“买下他吧，给有田打个下手就成了。”一时半会儿要寻摸一个手艺精湛的匠人不容易。徐氏点头：“行吧，带上他！”那少年跟他们选中的汉子闻言都跪下给徐氏和尹桃磕头，这是两父子，若是能进一个主家就不用分开了。尹桃也是瞧着他们长得挺像，而且汉子被选了之后那少年更是频频看向汉子和他们，眼里的害怕和渴望根本遮都遮不住。最终，四个人花了十八两银子，加上契钱统共二十多两银子买下来了四个人。契钱贵，这也是普通百姓买卖田宅等都爱起私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