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路跑到了后院的小花园里,从怀中掏出两根白蜡烛,用火折子点上。
迎着火光,是一张白净的脸庞。
跟在她身后,躲在了暗处的洪金宝家的探头一看,那人是红芙。
红芙对着白蜡烛拜了三拜,身子微微发着抖,低声念道:“苍术,我胆儿小,你今夜就算是要回来,也千万别吓我。我们姐妹一场,一直都挺好的,我也没有对不起你……错了,我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出了事,我没敢说出来。你去找过紫竹对不对?你之前问我跟她熟不熟悉,又让我引你们认识。可除了我引你的那一回,你后来也去寻过紫竹,是为了那只金镯是吗?沈妈妈说得对,紫竹是四爷院子里的,四爷哪有金镯子赏她?若是四爷真给了她镯子……你别怪我不说,我想说的,可我能说给谁听?真和四爷有关,这府里是二太太当家,我怎么敢把四爷拖下水?你要是有怨气,你去找紫竹好不好?今夜是在府里,我只能点蜡烛,等我回家的时候,我一定给你烧纸钱,烧好多纸钱,你千万别吓我……”
红芙越说,声音就抖得越厉害。
她本就心虚,仅仅只靠两根蜡烛照了周围近处,远些的地方全部笼在黑暗之中。
不晓得是树影还是什么,在暗处就像是狰狞的鬼怪,叫她整个人都怕得不行。
她蜷缩着身子蹲在蜡烛边,直到蜡烛燃了大半截,才吹灭了。
四周归于黑暗,红芙埋头就往韶熙园方向跑,到了门口,也顾不上会不会叫马婆子发现,猫着腰就跑回了自个儿屋子。
洪金宝家的不疾不徐回来了。
马婆子从门房探出头来,指了指西侧,压着声儿道:“进去了。”
洪金宝家的点了点头,回身把院门关上了。
马婆子问她:“她跑出去做什么了?”
洪金宝家的入了门房,道:“给苍术点蜡烛去了,我听那意思,她跟苍术一个屋的,怕苍术夜里回来寻她。我见她抖得厉害,就没叫她,省得把她吓出个好歹来。”
“老姐姐心善,”马婆子笑了,“您之前让我留门,我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呢,原来是为了这胆小的丫头。”
洪金宝家的没有再细说。
红芙是心神不宁,若不然,她早该想转过来,夜里这个时候,主子都歇下了,院门早就该关上,哪里能让她随便进出。
翌日一早,洪金宝家的就把昨天听到的状况都禀了杜云萝。
杜云萝皱了皱眉,道:“那照红芙的意思,苍术是叫紫竹推下井的?镯子的事儿,苍术是怎么知道的?沈妈妈又说了什么?”
洪金宝家的已经把这些弄明白了,道:“似是鲁家的在胡同里说紫竹偷拿四爷院子里的镯子,沈妈妈把这事儿当笑话跟马妈妈说了,当时就在倒座房的庑廊下讲的,大抵是那时叫苍术给听见了。”
杜云萝颔首,心裏琢磨着,到底苍术和紫竹说了些什么,以至于让红芙怀疑是紫竹下手了。况且,紫竹是前院里的,她是如何在后院花园里推了苍术下井的?杜云萝抬眸,从开着的窗户里,她看到了外头经过的玉竹,脑海之中猛得就想起玉竹对练氏说过的话。是了,清明那日,垂花门上出入的人极多,说不定就会有纰漏。那口井又离垂花门不远,紫竹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后院里,再回到前院,是行得通的。
杜云萝吩咐洪金宝家的,道:“去打听打听,紫竹这几日如何,再使人去柳树胡同递了信,让锦灵来见我。”
洪金宝家的应下后去了。
等杜云萝从花厅里回来,洪金宝家的就来回话。
“夫人,前阵子紫竹的娘进府来讨恩典,说是紫竹前几年就说了亲了,如今人家催得急了,让紫竹早些嫁过去,二太太允了,如今人已经不在府里了。”
杜云萝一怔:“什么时候的事情?”
洪金宝家的道:“就月初,世子爷出发前两天的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