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喜事之前,杜云萝先收到的是讣告。
和皇后娘娘告诉皇太后的一样,镇国公府的小公子的确是撑不住了,勉强熬过了八月,才刚刚步入了九月,就病故了。
定远侯府和镇国公府的关系不算密切,但毕竟都是公候伯府,依着做白事的规矩,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缺。
柏节堂里,吴老太君听了这个消息,把饮到一半的甜汤放下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吴老太君苦笑,“我倒是还记得,当年镇国公府给小孙儿办百日宴的时候,可真是热闹极了,我还去吃了杯酒,哪里想到,那个小娃儿竟然走在了我们这些老太婆前头。”
世事难料,吴老太君对生离死别经历得也多,提了几句,便问起了慈宁宫里的状况:“我听说国公夫人前些日子常常进宫?”
杜云萝看了一眼屋子里,吴老太君只留了单嬷嬷和芭蕉,她便放下心来,道:“之前为了给小公子冲喜……”
听说了镇国公夫人的打算,吴老太君连连摇头,道了几声“糊涂”:“都这把年纪了,何苦把几代积攒的圣宠和名声一并赔出去?长孙娶了云华公主,镇国公府在之后的几十年裡,一样是风光无限。世家荣耀,凭的不就是个名声?连潇媳妇,如今你掌着家里中馈,祖母老了,便是有心给你掌眼,都使不上几年的劲头了,你婆母也一样,说到底,定远侯府以后如何,全要看你和连潇了。祖母也没什么念想,就想着定远侯府能一代传一代,别把老祖宗的忠义之名给损了,要不然,我们这些当媳妇的,闭上眼睛的时候,哪里还有脸面面对列祖列宗?”
吴老太君的这一番话意有所指,她轻轻拍了拍杜云萝的手背。
杜云萝沉沉看着吴老太君,他们只与老太君说过二房在穆连康的失踪与长房子嗣上动了手脚,怕老太君吃不消,并未提及老侯爷和穆元策、穆元铭兄弟的死因。
吴老太君如今所想的,就是这个家能安安稳稳地传承下去,穆元谋和练氏莫要再作恶了。
这也是一个母亲所真心希望的事情。
杜云萝理解吴老太君,却不认为二房真的会收手,他们不过是在等候良机罢了,就跟过去的十几年间一样。
其实,吴老太君心底又何尝不懂?就是因为她懂,她才心寒。
“祖母,”杜云萝目光笃定又诚恳,“我答应您,做事一定想仔细了,不会做出损了定远侯府名声的事情。”
吴老太君浅笑着点了点头。
杜云萝的心沉甸甸的,真有一日,吴老太君知道了穆元谋做过的所有事情,她依旧会如此要求杜云萝。
从杜云萝的立场来说,就算吴老太君不要求她,她也不会为了对二房复雠而把整个定远侯府赔进去。
定远侯府的圣宠和荣耀,是老祖宗爷、老侯爷、穆元策三兄弟以性命搏回来的,是穆连潇誓死要守护的,是他们夫妻往后想传递给孩子们的,就为了对付二房,就把这些都赔干净了,根本就是昏招。
复雠的法子很多,她何必挑一个同归于尽的路子?
镇国公府那里,杜云萝不用亲自过去,让洪金宝家的走了一趟。
洪金宝家的回来道:“闹得厉害哩。”
杜云萝诧异。
依洪金宝家的的说法,云华公主身份矜贵,便是不去露面,镇国公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作为长嫂,公主起先还是去了的。
为了冲喜的事情,镇国公夫人是去求过云华公主的,云华公主转头就告诉了皇后娘娘,慈宁宫里,皇太后憋了一肚子气。
镇国公夫人心知肚明,又事已至此,不敢和云华公主硬碰硬,但小公爷夫人失了儿子,扛不住打击,言语之中就有些不好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