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涧说,等事情妥了,兴许在府里有一个好差事等着垂露。
垂露大为不解,问了一声,才晓得是能到韶熙园里当差,按说她这样的,能回府里来已经是主子的恩典了,哪里还挑三拣四的,天下砸下来一个大馅饼,肯定是要接下来的。
只是,韶熙园里的人手都是有数的,便是有年纪到了的丫鬟放出府,也不会来寻她一个媳妇子。
垂露问了她老子娘,才知道杜云萝快生了,韶熙园里要添人,肯定就是奶娘。
“奴婢当时就觉得奇怪,奴婢得了信的时候,大太太和夫人已经寻好了三个奶娘了,”垂露顿了顿,又道,“奴婢只当是自己晚了,错过了好机会,清涧却说,这事儿没个准,兴许差事又落到奴婢头上来了。”
垂露毕竟是府里头长大的,从个洒扫小丫鬟成了陆氏的左膀右臂,自然不是个愚笨的。
从前府中的主子们和睦,没有出过什么状况,但底下丫鬟婆子们拉帮结派的事儿,她也见得多了,更何况,其他府里的乌七八糟的事儿,听得也多了。
垂露隐隐发憷,总觉得清涧话里有话。
清涧却不肯多说,只说若是垂露最终得了这个差事,一定要用心伺候好小主子。
话说到了这儿,垂露又有些迷糊了。
“那时候,正是官司最要紧的时候,奴婢晓得,若是奴婢不应,京城衙门里就不再会管奴婢的事儿了,别说是带着姐儿和离归家,为了止住奴婢这张嘴,谁知道会出什么状况呢……”垂露笑了笑,唇边几分讥讽几分无奈,“后来事情成了,奴婢就回了娘家,请人给四太太捎话,说奴婢愿意在府里做些事情。等夫人生产之后,哥儿果真是不喜欢那三个奶娘,奴婢还没来得及去四太太跟前毛遂自荐,四太太就使人来寻奴婢了。所有的事情,就是如此。”
垂露跪在那儿,显得不亢不卑。
杜云萝揉了揉眉心,看来事情与他们夫妻猜得相差不多,只是垂露的态度与她意料之中的相去甚远。
“之后想怎么做,你自个儿说吧。”杜云萝不疾不徐道。
垂露的睫毛颤了颤,苦苦笑道:“奴婢最初时,并不能肯定二老爷是否有别的意思,清涧说的只是让奴婢照顾好小主子。奴婢当时就琢磨着,这事儿要一分为二看了。要是奴婢多心了,那就再好不过,奴婢高高兴兴接了这差事,把事情做好,伺候好小主子,那不是两全其美?要真是不对劲……后来,那三个奶娘都落选了,奴婢这才能断定,这裏头恐怕真的有门道了。奴婢晓得有些孩子挑剔,可允哥儿这裏,三个奶娘都没有中,实在是有些怪异,奴婢对清涧的话亦愈发忐忑。奴婢之前打听过,那三个奶娘都是家生子,从前在府里做过丫鬟,奴婢与她们也算是认识的。奴婢不说比她们三人孰高孰低,只是做个奶娘,那三人都是认得字、懂道理的,又是细心妥当之人,肯定不成问题的,能忠心伺候好小主子,可偏偏她们都落选了。奴婢想,二老爷怕是有二心了,要不然,为何就非要让奴婢接这个活儿呢?将来,定是有事儿在等着奴婢。”
说完这一些,垂露深吸了一口气,才又一字一字道:“夫人,奴婢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主子们的是非曲折,原本不是奴婢这样的人可以左右的。奴婢只知道,奴婢是四太太调|教出来的,从小到大,从洒扫到读写,从做事到做人,没有四太太,就没有奴婢。是四太太器重奴婢,奴婢才能在一众小丫鬟里一步一步爬上来,能做月俸二两的大丫鬟,能得那么多赏银,能让家里爹娘日子宽裕,能让哥哥娶这么一个和善亲厚的嫂嫂。奴婢以自由身出府嫁人,虽说是所托非人,但若没有四太太的照顾和培养,奴婢也就是嫁个家生子了。四太太厚爱奴婢,让奴婢来韶熙园里做事,她是一心一意为奴婢好的,奴婢又怎么能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