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背影看得姜锦心里发堵。她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女人,明明在不幸福的婚姻中承受着无尽的压抑和痛苦,也不愿意跳脱婚姻的牢笼,用孩子束缚自己,在痛苦的地狱中挣扎,蹉跎一生。就像她的母亲,姜媛。年少不知愁滋味的时候,被那个渣男的甜言蜜语骗得晕头转向,与之结婚却是引狼入室,那渣男偷了外公的古玩珍藏逃跑,外公气得一病不起,没多久撒手人寰。母亲却看不开这一切,接连打击居然让她疯掉,浑浑噩噩活了十几年,最后选择用自杀结束自己的性命。如果母亲再坚强一点呢?会不会,她不会疯?会不会,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尽管姜锦知道,时隔多年再来幻想另一种可能,实在是无聊得令人发笑。但是那个女人的身影着实刺激了她,让她心底的猜测和声音,像是疯了似的滋生蔓延。顾寒倾看着刚才围观的那些人离去,混乱不堪的场面迅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祥和,在地上翻倒的饭菜被收拾了之后,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走。”顾寒倾打算换一家餐厅。他侧头一看,却发现姜锦低垂着头,垂落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一股低沉阴郁的气息包裹在她周围,浓郁得化不开。他猜测姜锦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事。“姜锦。”他喊了她的全名,伸手压在她的肩头。像是有着无声强大的力量,透过他的手掌,传递到她的身体里。姜锦后知后觉地抬头,才发现顾寒倾正注视着自己。他眼眸黑沉得一如那广袤浩瀚的星河,却敛尽了漫天璀璨的星辉,只留下神秘莫测的漆黑。在那片漆黑中,有着强大的力量,令她一震。姜锦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竟然陷入魔怔中了。她不由得苦笑。别说母亲,就连她自己也一直没有对当年的事情看开,不然也不会因为方才那个不幸的女人,联想到自己的母亲,莫名地对母亲生出一丝怨怼了。可事实上,母亲有什么错呢?错就错在她太单纯,太天真。只是,那些事情,毕竟已经过去。姜锦只希望有朝一日,当自己已经强大到无所畏惧,不用对那个她血缘上的父亲退避三舍之际,站到他面前,问他一句话。你,可曾后悔?“我没事。”姜锦冲顾寒倾一笑,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顾寒倾嗯了一声,没有多问。三人另寻了一家餐厅,吃了一顿午饭。姜锦整个过程都显得心不在焉,脸上也没了之前简单快乐的笑容。阿元很担心她,挨着姜锦,还捧着姜锦的手,试图用自己并不暖和的小手,去温暖姜锦手掌的冰凉。姜锦被他的举动逗得不禁莞尔,又仿佛恢复正常了似的,拿着勺子给阿元喂饭。一顿饭吃饱喝足出来,姜锦看上去已经完全没有了阴霾。本来就是她钻了牛角尖,过了多年的事情,现在纠结没有任何意义。她牵着阿元,后面跟顾寒倾,又跑去饮料店买了三杯冷饮。顾寒倾虽然不大理解为什么大冷的天气,还要喝这么冰凉的饮料,但姜锦递给他一杯冰的乌龙茶,他还是接了过去。阿元也有了一杯跟老爹一模一样的乌龙茶,只不过是小号的。只有姜锦要的是奶茶,因为她记得阿元不喜欢吃甜的,那他爸爸顾小叔也应该有着一样的口味。买了茶,边走边喝,也没有急着再去玩那些项目,而是放下脚步开始观赏游乐园的景致。作为京城地标性建筑的游乐园,分为七大区域,每个区域都有着不一样的风格,哪怕不去参与那些游乐项目,单纯看风景,也完全值票价了。走了没多远,姜锦看到一个公用卫生间。在餐厅喝了汤,又在刚才喝了那么一大杯奶茶,姜锦看到卫生间,毫不犹豫跑过去了。顾寒倾表示会和阿元在外面等她。姜锦顺势把相机塞给了他。顾寒倾拉着阿元到了对面一棵树荫下,避开如织人流,静静等着姜锦出来。阿元坐在树旁的花台上,小手拖着下巴,无聊地望着天空。父子俩彼此依旧没有交流,但气氛却一点一点发生了变化。而此时。姜锦刚进了卫生间,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起来,来电显示让她有些意外。“喂?三婶?”三婶怎么会给她打电话呢?三婶是姜锦老家的一位多年老邻居。姜锦小时候随着母亲外公住在外公老家,一栋古香古色的老宅里。那栋老宅就位于海城的乡下,位置偏僻但很安静,周围邻居淳朴,日子虽然简单但美乐。只是后来为了姜锦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姜家举家搬到了海城市内,老家的宅子便空了下来。姜锦外公还在世时,便托付关系最好的邻居三婶帮忙照顾老宅,每年会定期给一笔钱,这笔钱在外公去世,姜锦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断过。那座老宅,代表着姜锦最单纯的童年,和最快乐的记忆。姜锦以前每年都会随外公母亲回老宅几次,外公母亲相继去世后,便是姜锦一个人每年回去。直到她到了京城,才变成了一年回去两次。因着老宅有外公的大量藏书,姜锦为上大学,卖了海城的房子之后,外公的遗物也都通通搬到了老宅。姜锦夏天的时候抽空回去看过,所有东西都保存得很好。事实上尽心尽责的三婶一家,十几年都没有怠慢过姜家老宅,一直都打理得很好。这次三婶难得给姜锦打电话,姜锦理所当然以为是老宅出了什么事情。结果三婶开口,说的不是坏事儿,而是喜事。至少对于三婶他们来说是喜事。“锦锦啊,我们这边要拆迁了,据说有一条省道要从我们村里通过呢,你们家的老宅也刚好被划进那个范围,你最好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有人要商量赔偿款的事情,你这个主人也必须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