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自杀，一次是吞了攒下来的安眠药，一次是用刀子割了手腕。第一次吞安眠药，叶庭就被送进医院了。之后在医院又用她父母带来削水果的刀子，躲在卫生间割了手腕。”赵主任说得很平静，姜锦也难以想象，刚才那个笑得很活泼开朗的女孩儿，居然能做出这般惨烈自戕的事情。“那她是为什么得了抑郁症？”姜锦迫切地想要知道其中缘由。或许因为那个女孩儿是她的粉丝。或许因为在浙省影视城的偶然相遇。或许是因为女孩儿叶庭在看到她之后，眼底亮起的光芒。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姜锦生出恻隐之心，总是希望帮助一下叶庭。这时候，倒是有点忘了最初来到这家精神病院的初衷。赵主任道：“抑郁症并不是单种原因导致，而是种种压力之下，这个跟病人本身的性格也有关系。更多的我就不能告诉你了，这是病人的**，未经允许是不能跟人透露的。”姜锦也就没有再追问，而是问赵主任，她以后能不能跟叶庭接触。“得到叶庭本人和她的主治医生允许的话，是可以的。”赵主任笑道，“就算姜小姐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建议的，也许是因为叶庭是你的粉丝，反正她对你的反应挺特别，或许会对她的病情有帮助。”姜锦听了很开心，如果能帮到叶庭当然是最好的。接下来赵主任又安排了姜锦跟叶庭的主治医生聊天，说了一些有关抑郁症患者的事情，姜锦这段时间也了解了一些，向医生提问，也一一得到了回答。聊天的内容被姜锦记在笔记本上，回家后又重新归纳整理了一遍，尤其是挑出对她演技有助的部分。顾寒倾进门就看到姜锦盘腿坐在客厅的长毛地毯上，大理石茶几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姜锦面前摆着一个笔记本，她正按照翻开的书页，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听到进门动静，姜锦匆匆回头看了一眼。“你回来了。”她说完后，便继续埋首写字。顾寒倾脱下外套，走到她身边：“在做什么？”“找一些关于抑郁症的资料，今天我还去了趟精神病院。我的新电影题材，女主角不是抑郁症患者吗？我正在通过这种方式寻找灵感。”姜锦头也不抬。顾寒倾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证到姜锦这么敬业。事实上，姜锦的每一个角色，都曾经付出了巨大的心血。比如曾经为了出演《升仙》的梨月，她苦心学习剑术好几个月，又经常为了练习身上青一块一块的。那段时间是顾寒倾作为老师陪着她，当时他们两人还没有确定彼此的心意，但是顾寒倾却深切感知到了这个女孩儿的坚韧与倔强，以及顾不顾身只是为了更加炉火纯青的演技。说实话，顾寒倾有些担心。影史上一些天才演员，要么英年早逝，要么就摆脱不了精神的折磨。因为他们为了一个角色入戏太深，最后难以分辨角色的经历跟自身的经历，混淆之后的结果就是给精神带来难以磨灭的创伤。顾寒倾很担心姜锦也会陷入这种状态。“需不需要我帮忙？”顾寒倾在姜锦身边坐下。“嗯嗯，你帮我找几个资料。”姜锦说了几句话，无意识地把笔头塞进嘴里咬着。顾寒倾顺手把她嘴里的笔给抽出来，拿了一本书放到她面前。“是这个吗？”“对！”姜锦对准那本书认真看起来，一时之间有些忽略了顾寒倾的存在。顾寒倾也不急，静静陪在姜锦身边，偶尔帮她打下下手。好一阵，姜锦结束了资料的查阅，伸了个懒腰。顾寒倾帮她捏住肩颈，轻柔揉捏起来，熟练的指法帮姜锦化解久坐的痛苦。姜锦被捏得很舒服，眯眼靠着沙发舒展身体。“对了，我今天在医院，遇到了一个我的粉丝，以前我还见过她……”姜锦对顾寒倾把今天的见闻一一讲来，那些关于叶庭的，包括她们俩在浙省影视城的第一次见面。“你说，叶庭她也才十八岁，看上去也很活泼开朗，赵主任说她家境优渥，成绩也好，那她为什么会得抑郁症呢？”顾寒倾道：“有的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在别人看来，她处处都好，但这也只是别人看来而已。”“你的意思是，她自己的人生也许没有那么快乐？”“你可以观察一下她的父母。”姜锦觉得顾寒倾说得有道理。所以，第二天赵主任给她打电话，说主治医生和叶庭本人都同意了姜锦与她的近距离接触后，姜锦便再一次赶到了京郊的精神病院。好巧不巧的，今天正好碰上叶庭的父母来探望她。姜锦没有进去，而是问赵主任：“小叶的父母经常来吗？”赵主任摇头：“来得不多，基本一个星期来一次，待半个小时。有的时候两个星期才会来。”“女儿一个人在医院，他们就不担心？”“听说叶庭还有一个弟弟，年纪比较小，她父母应该是照顾她弟弟去了。”姜锦听着，若有所思。她远远通过病房大开的门，看到女孩儿叶庭坐在病床上，低着头兴致不高，而她的父母站在她病床旁边絮絮叨叨。叶庭的家境应该是真的不错，从叶庭父母的穿着便可以看出来，考究得体，还带着知识分子的清高。姜锦猜测，叶庭父母应该是大学教授之类的。他们站在叶庭身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就把东西放在床头，从房间里走出来。姜锦发誓，她是真的没有想过偷听叶庭父母讲话，而是这两位自己走到她旁边开始低声交谈，因为姜锦穿的是义工衣服，夫妻俩便也没有在意，自顾自地说着自家的事情。“我觉得继续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瞒能瞒多久？”叶父沉声道。“当初我本来就不同意你对外说小庭是出国留学，有好几个人问我这事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叶母抱怨。叶父皱眉：“难道要告诉他们，我女儿得了抑郁症，正在精神病院住着呢？说出去多丢人！”叶母叹气道：“哎，小庭明明从小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会得这种病呢？也太不知道理解理解爸妈的难处了。”剩下的话，姜锦没听了。她算是知道为什么赵主任说，叶庭的病情从住院之后就没有什么好转。有这样不理解她的父母，叶庭能好转才奇怪了！抑郁症患者最迫切需要的，就是家人朋友的支持。反过来说，要是家人朋友不支持不理解，只会给患者带来更大的伤害与压迫。叶庭现在就处于这种状况。她的父母，显然是一个重视面子大于女儿健康的人，居然为了不让外人知道叶庭住院的事情，居然对外宣称孩子出国留学了？姜锦叹了口气，并不想别人的家庭做过多的置喙，她能帮助的，只有叶庭本身。接下来的几天，姜锦都作为义工陪在叶庭身边。叶庭很开心，每次见到她都会扬起大大的笑容。但是姜锦也看得出来，这笑容是叶庭硬生生挤出来的，她本人也许并不想笑，可她觉得现在应该笑，也就笑了。姜锦尽力按照医生指导的，跟叶庭一点点接触，从聊天，到陪她玩耍。有时候她会和叶庭一起画画看电视。也会跟叶庭讲一些演戏的事情。有一天，叶庭突然说：“演戏很有趣吗？会让人快乐吗？”“当然。”“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又是什么感觉？”叶庭喃喃自言。姜锦微微一怔。其实这几天跟叶庭的接触下来，她也发现，叶庭是个表面上随和的女孩儿，其实内心防备很重。姜锦有意引导叶庭讲出一些关于她自己的故事，却被她避重就轻地岔开。直到现在，她才总算是流露出一点脆弱。“小叶，你没做过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吗？”姜锦问她。叶庭摇头：“没有，从来都没有。”她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回忆起以前她的人生，觉得真是枯燥又乏味，连一段有趣的记忆都找不到。“人生真是无趣。”活着好累啊。叶庭面无表情说出的话，让姜锦有些心惊胆战。她从这句话里，听到了浓浓的绝望跟麻木。或许在旁人看来，叶庭的想法有点难以理解，但是抑郁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可以轻易控制的。姜锦觉得，也许她可以做点什么。“过两天，是我的新电影《祸国》的首映礼，你愿意到时候来参加吗？”姜锦突然笑眯眯地提议道。叶庭本想摇头，但是看到姜锦明亮的目光，不知为何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可我怎么出去？”“我带你，偷偷跑出去。”姜锦故意朝她眨眨眼。叶庭愣了，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偷跑？听上去，似乎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