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
“嗯?”女孩似乎心不在焉,总望着窗外的阳光,需要郑易他们的提醒,她才会回过神来,用那双湛黑的眼睛看他们。
纯净的眼神让人相信她说的话是真实。
“你恨魏莱吗?”
“还好。”她说。
“什么叫还好?”
“你们不提,我就,不会想,起这个人。”
这回答叫人张口难言,郑易一时不知道下句接什么。
陈念说完,又望窗外了。现在十二点半,正是夏天阳光最烈的时候,空气被晒裂成细小的碎晶。
老杨问:“那现在呢,现在提起她了,你恨她吗?”
陈念仿佛再次被打扰,回过头来,说:“还好。”
“怎么又是还好?”
“我已经记,记不太清她长,长什么样了。”她的口吃似乎变严重了。
老杨也被堵了。
安静时,她忽又说:“听说,死了的人,她的脸会在,活人的记,忆里,模糊掉。但没死的人他,他的脸一直清,晰,即使很多年不,见面。”
郑易若有所思,但其他人对这句话并不感兴趣。
老杨出其不意,问:“魏莱失踪那天,你在哪儿?”
陈念慢慢抬起眼皮,问:“哪一天?”
常用的小诡计没有生效,老杨只得说:“就是你被她欺凌后的第二天。”
“上学。”陈念说。
“为什么不请假?”
“要复习,时间很,重要。”
匪夷所思,却又无言以对。
“你一整天都在学校?”
“嗯。”
应该无法撒谎,去学校一查就知道。
“晚上呢?”
“看电影。”
“看电影?”老杨眼里闪过一道光,“你选在那个时候看电影?复习和时间不重要了?”
他咄咄逼人,她慢慢吞吞:“因为很经……经典。”
“你是一个人看的?”
“不是。”
“和谁?”
“同学。”
“叫什么名字?”
“李,想。”
“谁提出来的?”郑易插话。
“他。”陈念说。
这个也好查证。众人又陷入沉默,交换一下眼神,没别的问题了。
老杨走出会议室,说:“这小女孩太冷静了。”
郑易:“你想暗示什么?”
“没什么。”老杨寻常说,“这和人的成长环境,个人性格,个人经历有关,或者说,最近的遭遇。”
小姚问:“意思是,有可能她处于一种很深的自我保护模式里出不来?”
“嗯。”老杨点点头。刚才那番问话的起因不过是既然小女孩来了,就顺带问个清楚。现在看上去则没什么大问题,
“问一下学校的老师同学和那个叫李想的男生,确定她有没有撒谎。——那个,关于那二三十个嫌疑人的事,得想办法再缩小范围,”
老杨说着,和几个人走了。
郑易留在原地,返回去推开门,陈念还坐在那里,望着窗外,面前那杯水一动没动。
这么热的天,不可能不口渴。
郑易敲敲门,说:“陈念,可以走了。”
他带她在食堂吃了饭,又特地给她买了瓶装水,她拧开,喝掉半瓶。
饭后,他送她回家,
“陈念。”他和她说话,不经意间小心翼翼。
“嗯?”
“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我说的。”
“没有的。”她摇了摇头。
郑易看着她低垂的头颅,心裏略微忧愁,可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只叮嘱她别乱想,安心复习准备考试。
陈念说好。
上楼时,陈念想起自家钥匙被北野拿走了。可到门边,钥匙赫然插在锁孔里。敢这么干,说明:北野就在附近某处看着。
她立刻四处张望,却没找见他。
夏天的太阳四面八方,像密密麻麻闪光的鱼鳞。
她眼眶有些痛,低下头揉了揉,一瞬间觉得心酸,瘪瘪嘴,可最终又平静下去,开门进屋。
她的书本全部搬回来了,和她的衣服一起。她不能再去他那里了。他们必须是陌生人。
桌上放着两大袋购物袋,蔬菜面条零食都有,打开冰箱,里边挤满新买的水果牛奶果汁汤圆饺子。
床上的席子用水擦过,电风扇也清洗过。
陈念打开风扇,拉开窗帘。窗户大开,外面是茂密的树冠和高低错落的楼房。她回去躺下,看看窗外,这下才能安心午睡。
有人会看着她的。
陈念午觉醒来,从冰箱里拿了冰饮和一串葡萄,边走边吃去上学,进学校大门了,回头望一眼,才走。
北野立在路的尽头,见她回头看过,他才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