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张字迹英秀的纸笺,刚刚若有所思的少女,忽然间一丝冷笑在她嘴角边蔓延:“苏渐,只要你还没穿过边境,我就能抓住你!”
打定主意后,沧雪一刻也没停留,立即根据留言纸笺上的气息,开始用冰龙秘术追踪苏渐。
最开始时,她主要依靠那些兽龙国城镇关隘守军的消息。
因为实在觉得丢脸,在守军将领询问原因时,沧雪哪怕心头再恨,也只得强作欢颜,含糊其辞说那苏渐是她一个很重要的人。当然每当说出这个理由时,她就在心中补充:嗯,重要的仇人。
为了掩饰,她也不得不面对那些守将听完这理由后的暧昧表情。这样一来,她对苏渐的仇恨又增添了几分。
追寻苏渐的路径,从乌浒河流域逐渐转向更北方的药杀水。到了这裏,相对荒僻,苏渐通过兽龙国关隘的必要性大大降低。沧雪没办法从守军口中得到精确的信息,便开始倚重对苏渐气息的追踪。
终于,她顺着药杀水北上,追出去有上千里,追随着苏渐的气息离开了药杀水西拐,到达了一个特殊的地域。
这地方正是泪原。
作为人龙两族的荒僻交界地,泪原属于风暴之墙的微小缺口。最开始,龙族的决策者们还希图从这裏大举进攻人类国度。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这裏不仅地理环境极其恶劣,而且顺着国界线的正面截面极小,完全不利于大军的展开。
更何况泪原之后,往西只有一条道路,便是绵延十几里的残月峡。
别说是高明的军事家了,就连普通人都看得出,残月峡这样两侧悬崖高耸、中间只有一条羊肠小路的地形,实在不利于进攻的一方。
要是大军不管不顾地冲到这裏面,在严阵以待的守军面前,简直就如同冲进一口预备好的棺材,到时候无论水攻火攻礌石攻,都没什么大活路。
而作为风暴之墙的豁口,以华夏国为首的人类王国,也知道这儿一旦被大举攻破的灾难性后果,所以在泪原防线囤积了重兵,因而上回苏渐他们消灭的兽龙咆哮者,只是个别的漏网之鱼罢了。
对于地理位置特别的泪原,沧雪也有耳闻。
正因如此,她才深知,一旦苏渐穿过了泪原,逃入残月峡谷,她便再无抓住少年的可能。
而错过了这次机会,按沧雪的理解,这个骗子、小偷、浑蛋、人渣,这辈子都不敢再进入龙境了,到那时她的复雠之路就会变得遥遥无期。
所以,当踏足泪原边缘,沧雪就变得前所未有的慎重,仔细辨别苏渐留下的气息。
只是,苏渐逃到泪原这裏时,留下的气息已经极为微弱。
如果按照正常的道理来想,基本已让苏渐逃脱,沧雪应该就此放弃。
但天才自有其执着,直到这时候沧雪也完全不愿放弃。
当她深入泪原的时候,又是一个月明之夜。
顺着苏渐残留的微弱气息,沧雪首先来到了一片石林区域。
怪石林立的地点,在泪原中并不常见。看着这些月光中耸立的天然石柱,沧雪忍不住想:“苏渐,你个浑蛋!你跑到这裏,是不是以为彻底安全了,便倚靠在石柱上,安心享用我的干粮?”
想到这裏,沧雪的心中再次燃起怒火,便不顾一路追击劳累,开始在石林中探寻起来。
只是,专心寻找下一个路径线索的少女却没想到,此刻在那石林边缘的一角,却有一人正在窥伺她!
暗中窥伺之人,身形高大英武,面容神俊爽朗,一身银甲蓝袍,容貌身材极为完美。
如果这时苏渐在这裏,定会惊呼:“怒雷神剑!”
原来此人正是人族战神轩辕承天。
说起来,他出现在这裏,还真和苏渐有点关系。
作为玄武衞大统领的儿子,虽然轩辕承天的正式身份是青龙军将军,但很无奈的,经常被他那当大统领的老子抓闲差,为玄武衞做事。
这不,身为大统领手下第一福将的苏渐失陷龙境,轩辕承天就被他老子抓来,在泪原一带巡视,争取有机会接应很可能逃回来的苏渐。
对于苏渐,轩辕承天并不太了解。
因此刚开始听他爹爹说苏渐很可能能逃回来时,轩辕承天还不以为然。
但华夏以孝为大,对于老子的话,轩辕承天不敢不听,只得无奈地安排好青龙军中事宜,一个人来泪原一带巡视。
只是,来此地也有四五天了,连兽龙咆哮者都顺手解决了两三个,却连苏渐半根毫毛都没见着。于是到了今晚,轩辕承天心中暗想,如果过了今天还没什么动静,就回去了。
谁能想到,就在这时候,却让他撞上了追踪苏渐而来的冰龙巫女。
再说沧雪。到了泪原这裏,苏渐留下的气息已经极为微弱了。因此她想找出少年经过的路线,需要细微至极地去探察。
于是,她的动作变得十分缓慢,这让她的姿态变得极为优雅。
而她的样貌身材,本就不亚于那以美貌着称的圣龙公主,所以能够想象,轩辕承天第一眼看到她时,心裏的那种惊艳感。
而这时,天心一道月光射来,正笼罩在沧雪的身上。沐浴在银色光辉中的少女,闪耀起冰龙族特有的星辉,于是星月交辉下,更显得极度的美丽优雅。
所以,这时候对轩辕承天来说,心裏那份感受,已经超越了惊艳,而变成震撼了。
于是,月光中,阅人无数的轩辕承天,这时候竟看呆了。
而恰在这时,沧雪偶然一回头,正看到石林边缘呆呆地注视自己的青年。
“什么人?”沧雪脱口喝道。
“你是什么人?”轩辕承天也本能地问了出来。
“我在找之前掉的东西。”沧雪本能地搪塞。
“我在赏月看风景。”轩辕承天也本能地掩饰。
此后二人默然无语,相互对视。
再过了片刻,二人不约而同地清醒过来!
“你是人族高手!”沧雪叫道。
“你是冰龙族人!”轩辕承天喝道。
反应过来后,所有美丽的遐想都被抛到脑后,两人瞬间就战在了一处。
本来沧雪没认出这位顶尖的人族高手,还不想用武器;没想到才两三个回合一过,她轻敌之下,差点被轩辕承天怒雷神剑上发出的闪电击成黑炭。
这一下,沧雪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立即从胸口唤出那根极品水系法杖“冰潮”,握在手中迎风一晃,法杖变成寻常大小,便开始挥舞召唤冰龙族特有的冰雪法术。
顿时,这片月光下的石林,寒风呼啸,漫天飞舞闪着寒光的雪片,霎时充满肃杀之气。
交手了几个回合,轩辕承天惊奇地发现,这偶然遇上的冰龙族少女,竟然力量绝强!
要知道即使是强悍的龙族,能在他手下和他匹敌过招之人,也不太多。如果有,那也是有名有姓的知名龙将。
“你是谁?”这一次,轩辕承天是真的想知道她是谁。
只是沧雪却不再说话。
这时候她的内心,在剧烈地进行着思想斗争。
“怎么办?怎么随便遇到的一个人族战将就这么强?”
“看这样子,我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脱身,回到龙境吧。”
“可是这么一来,那浑蛋家伙就逃脱了,真是不甘心啊!”
“这可恶的人族武士究竟是谁?不过看他外形模样,肯定和苏渐一样,只知骗无知妇孺。”
所谓“恨屋及乌”,一朝被蛇咬,沧雪把轩辕承天也给恨上了。
作为醉心法术研究的天才少女,她其实对轩辕承天的身份一无所知。
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从轩辕承天的举手投足中,嗅出了巨大的危险。
本来如果从容来打,沧雪其实并不输于轩辕承天,但此刻毕竟还在人族境内,对她来说绝不可久留。
心中纠结了一会儿,沧雪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
趁着胜负还未分,沧雪虚晃一招,迅疾遁走。
但临走时不甘心的少女愤恨地大叫:“苏渐你个骗子!你哄我、骗我、偷我,还摸我,总有一天我会抓住你!”
说罢她便在一片极其绚烂空灵的冰风雪舞中,悠然遁去。
这一刻,虽是逃跑,她表现得依旧宛如女神——当然除了她的破口大骂。
“苏渐?我没听错吧?”看着冰龙女法师遁去的妙丽身影,轩辕承天神色古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她也在找苏渐?”轩辕承天想道,“什么‘哄我、骗我、偷我,还摸我’?难道她被苏渐调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她这样高绝的冰法,苏渐那小子怎么可能调戏得到她?”
困惑之际,他却不知道,沧雪情急之下想表达的是,苏渐那小贼临走时,从她头上、脖间、腕中、腰间等等几乎所有戴东西的部位,将她的首饰财物全部亲手摸走。
当然了,作为正直有原则的少年,苏渐这么做,只当是收获敌族的战利品而已。
再说轩辕承天。
“这少女究竟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边境的泪原上?”直到这时,轩辕承天也没把刚刚交手的龙族少女联想到那位“天才巫师沧雪”的身上去。
毕竟,人族有关沧雪的确切情报少之又少。而且按一般人的理解,身负灭绝人族最大可能性的少女,肯定被龙族重点保护,怎么可能随意到人龙边境来溜达。
本来也确实是这样,但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苏渐,弄得天才巫女意乱情迷、气急攻心?
当沧雪遁去后,轩辕承天依然伫立在月光下的石林中。
想着刚才那个美丽灵动、优雅出尘的身影,从未真正动情的人族战神,却变得久久不能释怀。
“她究竟是谁?”轩辕承天越来越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嗯,不管怎样,她提到了‘苏渐’,回头找这小子问问怎么回事吧……咦?苏渐?”转念到这裏,轩辕承天心裏忽然一动,“听她刚才的说法,难道苏渐早已逃过泪原,回到华夏国中去了?”
直到这时候,轩辕承天才意识到,那个自己认为生还可能性不大的少年,竟然很可能已经进入了泪原,和他擦身而过,安然地回到国中去了。
轩辕承天的猜想完全正确,在身后有沧雪这么一个巨大的威胁存在,苏渐哪还敢有任何拖延?他早就一溜烟逃回华夏国中了。
一回到国都新京华,苏渐也顾不得别的,立即回玄武衞总部找大统领汇报情况。
这样的衙门口,一般正门都不开,就算玄武衞自己人也都从两边侧门进入。本来苏渐也想象以往一样,直接从侧门进入,然后径直往玄武衞内堂走。
谁知道他刚到玄武衞大门前,那值班的玄武衞看见他就跟见着鬼似的,连忙让他先等等,然后便转身冲进侧门里。
见他如此,苏渐自然知道,是这位同僚不相信自己活着回来了。
只是,这个举动能让他理解,紧接着的一件事情,却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起来。
原来,片刻工夫不到,先前冲进去的那个守衞并没有出来,却换了一个内堂的内衞走出来,将正不耐烦要往里走的苏渐挡住,说是让他再等会儿。
听得这么说,苏渐便惊疑不定起来。
其实苏渐去内堂的次数也不少了,和这位内衞挺熟悉,因此他犹豫了一下,便请求这位内衞让自己先进去。
他想着,有什么误会,只要自己亲自面见了大统领,凭着自己的口才总能说清。
谁知道,平时和他有说有笑的内衞,这时候却变得铁面无私,坚持让他再等会儿。
见得如此,苏渐十分吃惊,心裏开始疑神疑鬼了。
现在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一回到华夏,没先在外围打听一下情况,看看自己离开的这大半月间,玄武衞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变故,万一盖英衞那小子使什么坏水,自己也好有个防备。
正胡思乱想间,他忽然听到大门里传来号炮声声!
“怎么响号炮了?”正愣怔间,苏渐忽然惊奇地发现,那玄武衞一般不开的中门,竟突然咯吱吱朝两边开启!
“出什么事啦?”苏渐还没反应过来,探头探脑往中间大门里一看,却发现裏面已是红毯铺道,两边黑衣衞列队整齐,所有人都朝他看来。
当看到那些同袍炽热的目光,现在的苏渐已有些反应过来。
“原来是好事。”虽然不知道大统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苏渐还是放松了下来。
“苏渐!”就在这时,从内堂传来一声大喊,紧接着那大统领轩辕鸿就戎装整齐地冲出内堂来!
“娘的,这身礼服竟有些小了。”大统领冲过来时,苏渐还听得他在抱怨。
这一下子,苏渐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了欢迎他归来,玄武衞不仅红毯铺地,号炮连天,大开中门,连恩威深重的大统领轩辕鸿都翻出只有重大典礼才穿的戎装礼服,亲自来迎接他了!
“这……”当大统领扑过来,礼贤下士般将苏渐搀进中门,苏渐苦笑着低声说道,“大统领,您、您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夸张个啥?”轩辕鸿暗中瞪了他一眼,吹胡子瞪眼地低声骂道,“小兔崽子,你还不知道你这次闹出多大动静,从来没人像你这样,敢深入龙境千里救人!这就算了,这世上也不乏白痴笨蛋傻大胆;但要命的是,那人偏偏给你救回来了!那可是在龙境啊!”
“大人……”这时候的苏渐,真是受宠若惊,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晕晕乎乎之际,他冒出来的一句竟是:“大人,那龙境也没什么,切不可灭自家威风,长敌人志气啊。”
“得了吧。”轩辕鸿暗中拿手肘撞了苏渐一下,“别在本座面前唱高调,这些话往日都是说给老百姓听的。兽龙国什么境况,本座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次,真的太了不起了!”
说着话,他真心诚意地向苏渐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