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玉妃情苦(1 / 2)

少年屠龙传 管平潮 5143 字 28天前

苏渐是什么人?简直比鬼还机灵!

吴山云那一瞬间的惊诧,已清晰地映入苏渐的眼帘,之后什么都不用说了。

不过光这些,作为推测证据而言,还太浅显。

苏渐熟读玄武衞案例,深知就算亲眼所见,亦有误判可能,之前他们玄武衞成立之初有很多冤案,就是因为“看起来十成十是”,但最后证明,真的不是。

所以,他这些天整日潜伏京华城中,就是想进一步探察,来确证心中的猜测。事实上,他还有件最关键的事情没弄清楚:如果最近针对他的一系列血义盟暗杀事件真是吴山云在背后主使,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渐从来都相信“冤有头债有主”,除非碰上疯子,否则这样的大动作背后,一定有十分深刻的因果关系。很显然吴山云名列“京华四杰”,肯定不是疯子。

基于这些理由,这些天里,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吴山云的日常行踪。

大概又过了四五天后,看看天气放晴,地上泥土变干,他便终于开始行动了。

这一天中午,苏渐在暗中窥见,吴山云和往常一样吃完中饭就出了门,于是他立即潜踪蹑足,不动声色地靠近吴山云独居的后院围墙。

当观察左右,等到再无一个行人时,他便猛地舒展身形,一扫先前不起眼的路人风格,双脚奋力跳起,手轻轻往围墙上一搭,稍微一用力,就轻轻巧巧地翻过了围墙。

到了墙头,他伏低身形,观察围墙内的情形。当确定下面并无陷阱后,他身子一翻,便如一片秋叶,悄无声息地坠落在院墙下。

等他进了院子,才发现,吴山云果然是以武力闻名的京华四杰中,最为儒雅的那一个。

他这独居的小院,本身并不大,不到一亩的方圆,一看陈设就颇简朴。

但就是这样简朴不铺张的小院中,假山,凉亭,鱼池,竹林,却是一个都不少。

而因为主人匠心独运,这么多元素集合在一亩不到的小院中,却是疏落有致,入眼极为和谐。

见得如此,便连苏渐也不得不在心中赞了一声:“好家伙,别看这贼公子对我下黑手,看这庭园布置倒是蛮有品味。”

虽然心中赞叹,他手下的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

在庭园中左右观察一阵后,没发现什么隐藏法阵,苏渐便轻快无比地掠过庭园,如一只雨燕穿房入户,来到吴山云独居的房间内。

和庭园一样,吴山云独居的屋子布置得也很典雅。

苏渐先在书房中仔细搜看了一遍,暂时没什么发现。

当然这裏不是他今天的重点。他很快穿堂入室,来到吴山云的卧房。

很明显出身大家的吴山云,对居家生活非常讲究。他将坐卧起居的卧室和吟诗作画的书房分得极为清楚,整间卧室里居然找不到一本书。

来到卧室里,苏渐仔细地搜索这裏的一切。

但让他失望的是,别说什么换洗的血衣了,他犄角旮旯都翻遍了,这吴山云好像连当日火枫林中的半片叶子都没带回来!

正当他有些失望,想从卧室中轻轻退出来时,眼角的余光却忽然落在了雕花红木床前的梨木踏板上。他看见那踏板上有条狭小的缝隙,裏面似乎嵌着个什么微小之物。

“那是什么?”

虽然只是一瞥,苏渐却顿时来了精神!

他小心地蹲下身,近距离地观看,发现踏板缝隙里嵌着一根极细小的草叶。

乍看上去,这草叶应该是陈年的枯叶,因为此时呈现在苏渐面前时,已经焦枯不堪,甚至看得出来不止是去年的叶子。

不过,苏渐端详一阵,却忽然大喜过望!

当然以他的谨慎细心,还不肯就这样下结论。

沉吟片刻,他忽然轻轻一挥手,这动作带起的一阵轻微的风,将这缝隙中的枯草带起。

细小的枯草在离地半尺的地方盘旋几圈,便轻轻地落在了苏渐的掌心裏。

这时候,苏渐并没有睁大眼睛观看,反倒是闭上了眼睛。

屏气凝神了片刻,全神贯注的少年,忽然间展颜笑了。

“是木灵法力。”他带着笑意自言自语道,“吴山云啊吴山云,你那招‘千草坚针’果然霸道,虽然能让草叶短暂地变得坚硬如针,但却大大透支了它们的生命力。”

说到这裏,他环顾四周一圈,心裏暗想道:“你倒也算细心,只可惜,不小心带回一根火枫林中特有的草叶,上面还残留了一丝木灵法力。唉,果然那日林中对我下死手之人,就是你!”

终于确证了这一点,苏渐欣喜之余,也十分惊心。

他没想到,如此出身大儒之家,本人又天下闻名的翩翩佳公子,暗地里竟然是血义盟乱党的重要人物!

苏渐不算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这时候,也忍不住在无人的吴家卧房内感慨一声:“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虽然确证了吴山云就是幕后黑手,但苏渐心中还有个疑问没有解答。不管怎么说,他也不算什么玄武衞的大人物,这吴山云怎么就盯上他了呢?

所以,虽然发现了枯草铁证,苏渐并不甘心就此离去,而是又返身回去在各屋开始第二遍查探。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他重新在吴山云书房中小心翻找时,终于又看到一样先前忽视的东西。

那是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藤木书箱,在书箱盖顶上,随意地堆叠着一些画稿。

本来这种画稿在舞文弄墨的文人书房里很常见,苏渐不指望在这裏能发现什么重大的证据,因此先前那一次便没重点查看。

但是当他返身回来,开始一张张翻动画稿时,在翻到某一张画时,他本来不停捻动的手指,忽然间停住了。

很快,苏渐小心翼翼地抽出这张画,便看见这张上好的宣纸上,正用工笔画法画了一对男女:这男子剑眉星目,女孩儿曼妙美丽,两人互相倚靠,正是郎才女貌。

吸引苏渐注意力的,并非是这幅画出色的画工,或是讨喜的主题;他一眼就认出,这画中男女二人,一个是吴山云,另一个竟然是他的老熟人——古玉妃!

如果说,画中这两人的姿态,互相隔离,姿态自然,也就罢了,因为大家都是京华名流,偶尔在什么场合相聚,被好事之人绘影图形,也不算太特别。

但特别的是,这画中的吴山云和古玉妃,竟然举止十分亲昵,确切地说,古玉妃就依偎在吴山云的胸前!

这一下,顿时让苏渐大吃一惊!

猛然间,这幅画就好像一个开关,一下子让苏渐明白了很多事!

“原来,那回学院中夜逐的乱党首领,很可能就是吴山云!”

“为什么黑影对仙霞别院轻车熟路,还在古玉妃居处附近消失?分明他们早有私情!”

“后来古玉妃对我百般接近,定然是替她这个暗中的郎君恋人探听消息!”

“啊,对了!”苏渐心中最后一个疑惑,也豁然解开了,“为什么火枫林中会遇袭?想起来了!那之前古玉妃正跟幽小眉胡闹,看在吴山云眼里,定然以为自己的爱侣为我苏渐争风吃醋了!”

一念及此,苏渐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哎呀!‘赌近盗,奸近杀’,古人果然没骗我。只是,我太冤了!”

他一脸苦笑地想道:“如果我和那热辣女先生真有什么,也就罢了,但古玉妃分明虚情假意,我也根本流水无情,怎么就让吴山云误会了呢?啊!不对啊——”苏渐忽然变得很吃惊:“这事情,我都看得出,那吴山云的聪明才智,肯定比我不知高了多少倍,没理由看不出这一点啊?”

他却不知,情爱这种事情,很多时候很难说得清。这世间有三件事最容易让人丧失理智,一个是“名”,一个是“利”,还有一个就是“情”。

虽然年纪不大的少年还没能完全解开这个困惑,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整件事情的判定。

这时候,他的目光停留在画像的落款上,见写的是:“云留玉影于乙未年丁亥月”。

云留玉影,只不过再次确证画中人物的身份;对苏渐来说更有信息量的,是这时间落款。

乙未年丁亥月,正是三年前的差不多这时候。

看见这三年前的落款,苏渐便忽然意识到,吴山云和古玉妃的地下私情,至少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年!

其实,对古玉妃血义盟成员的身份,苏渐早就猜出;但今日对此事,他还是有了个重大的突破:原来古玉妃不仅是血义盟成员,还是乱党首领之一吴山云的地下恋人!

想到这一点,苏渐不由得一声苦笑。

他看看四周,再想起古玉妃那张看似火辣热情,实则忠贞内蕴的俏靥,忽然间觉得一阵意兴索然。

于是他不再逗留,手脚利索地将一切恢复原貌,便沿着原路,悄悄地退出了吴家庭园。

等重新回到京华城的大街上,他远眺了一眼东城楼上正低垂的云空,心中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就在苏渐潜入吴山云家宅的这一天,恰好傍晚之时,吴山云也在京城郊外一座废弃的院落中,与古玉妃私会。

和以往的柔情蜜意不同,这一次的相会,两人间却充满了火药味。

见面之初,清寒冬风里,断壁残垣间,只听吴山云说道:“玉妃,你变成现在这样,我真的很痛心。”

很显然,古玉妃是第一回听自己的情郎这么说。

刚开始她差点以为,情郎是在说自己今天的面貌妆容有什么不妥;当她反应过来真正的含义时,便吃惊地看着吴山云,一脸迷惑地问道:“山云,你说什么呐?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不就是勾引那个黑衣衞小贼嘛!”很明显,吴山云对此事隐忍已久,这次一说出来,他就没准备委婉措辞。

果不其然,听他这么一说,古玉妃先是一惊,但很快眼圈就红了。

在外人面前热辣高傲的女教习,这时候却变得如同一个小女人。

她仰望着自己亲爱的恋人,哽咽着说道:“山云,你误会人家了。都是那一晚你被苏渐追踪,我怕他看出来什么,便故意接近他,看看有什么对你不利的地方——”

“得了吧!”对外人温文尔雅的吴山云,这时候却不仅无礼地打断古玉妃的话,还大叫道,“谁不知道,那次之后,姓苏的这条小黑狗根本对我没什么动作。倒是你,几次三番去缠人家,还探听消息呢,都是借口,是你自己想汉子了吧?”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古玉妃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情郎,仿佛不认识了他一样。

“为什么不能这么说?”吴山云梗着脖子道,“许你做,不许我说吗?什么道理!不过,我不怪你。”

刚才恶声恶气的公子,忽然语调转柔:“玉妃,你要相信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你知道吗?即使你做出这样的事,我也不会怪你。要怪就怪那个小贼,分明是他先动了心思,才会故意勾引你。”

“放心,玉妃,就算你一时岔了念头,我也会帮你解决。都怪那个小恶贼,我会让他消失的!”

听他这样说,古玉妃却丝毫没有什么感激。

听到最后,她倒是猛地一惊,不知想到什么,脱口便叫道:“原来,火枫林之事,是你做的!”

“当然。”吴山云嘿嘿一笑,“当然是我做的!你不觉得这样很妙吗?既除了朝廷的走狗,又消弭了咱俩的麻烦,正是一举两得。怎么,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对他的发问,古玉妃却没接茬,她只是喊道:“你怎么能这样?幽小眉那样的小女孩,你也能下得了手?”

听得爱侣这样的指责,吴山云很想说,当时是这小女孩自己多事,无缘无故冲出来救苏渐,是她自作自受。

但沉默了片刻后,他却看着古玉妃,冷笑说道:“那是她该死。玉妃,你不觉得这样对你正好吗?”

“什么对我正好?”古玉妃莫名其妙地看着吴山云。

“还不是正好?”吴山云道,“那天,我看到了,你们两个为了姓苏的争风吃醋;那紧接着我在火枫林中,帮你除掉情敌,岂不是更好?我——”吴山云还要再说,冷不防“啪”的一声脆响,原来是愤怒的古玉妃扬手打了他一记耳光!

“你!”吴山云十分震惊,但并没有反击。

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腮帮子,吴山云看着怒气冲冲的爱人,只是冷笑:“玉妃,我现在,还能说你‘谋杀亲夫’吗?”

此言一出,原本气急攻心的女子,忽然间陷入沉默。

原来,他俩以前嬉戏打闹,情到浓处时,吴山云就曾跟她开这种“谋杀亲夫”的玩笑。

想到此,古玉妃神色黯然。

而刚才气势高昂的吴山云,此时也感到颇为伤感。

“对不起。”沉默片刻后,吴山云深深地一躬身,行了个大礼。

“对不起,玉妃,”他真诚地说道,“刚才我不该说气话气你。我是真的爱你,太爱太爱你了,所以才忍不住出言伤害了你。我们……都好好的,像从前一样,好吗?”

一句话,就好像将洪水的闸门开启。

一直以刚强面目示人的女教习,忽然间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奔流不止。

见她痛哭失声,吴山云更觉后悔。他伸过手去,将跟随自己多年的女子轻轻地拥入怀里。

对他这样的亲昵,古玉妃并没有反抗。

事实上她从来没有背叛过自己的情郎。

她佻达热辣的外表下,其内心贞洁的程度,远超旁人的想象。

对这一点,吴山云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在发泄完自己的情绪后,他也变得无比后悔。

刚才吴山云言语上的攻击,对一个贞洁女子而言,已胜过真正肢体上的伤害。

所以,尽管古玉妃也真心想回到从前,就像吴山云所说,还和以前一样好好的,但当她被情郎揽入怀中时,她的动作还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这样的僵硬,不要说吴山云,就连古玉妃自己都没察觉出来。

此时京郊这处荒僻的断壁残垣里,紧密相拥的二人,还不约而同地想着,今后一定要弥合裂痕,好好维护两人间来之不易的甜蜜关系。

第二天,苏渐在灵鹫学院中,与古玉妃不期而遇。

看到她泪眼红肿,苏渐便关心地问她有没有什么事。

听他如此关切的问候,古玉妃强颜欢笑,随便说了几句,也便掩饰过去。

见她如此,苏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裏默默地说道:“古先生,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放心,我不会让你伤心太久的……”

当然对他来说,不仅是不想让古玉妃伤心太久,更重要的是,赶快行动,对苏渐和他伙伴们的安全也非常重要。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有吴山云这样一个京华城血义盟首脑存在,他苏渐始终难以获得真正的安全。所以于公于私,他都要立即行动起来!

而现在他已非吴下阿蒙。现在的苏渐,在玄武衞中人气高涨,不仅得到大统领的宠爱,就连一直跟他作对的盖英衞,也已经被他踩到脚下。

这样一来,他今时今日能够调动的力量资源,已经完全今非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