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挺喜悦的羊角镇军民们,心情顿时跌到谷底。
安静了片刻,镇内百姓人群中猛然间爆发出响亮的叫骂声!
所有人都在愤怒大骂,说就算是自己死,也不能让小苏英雄受此奇耻大辱!
要知道,在当时的礼教之下,让一男子着女装,作女子舞,那真是奇耻大辱,更别说苏渐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盖世雄开出这条件来,还真比直接杀了苏渐更可恶。
所以,此时镇内的众乡亲和众将士,皆说不可,言明若让苏渐受此大辱,还不如让他们去死。
这时候数红焰女的情绪最为激烈;纵然灵力将近枯竭,她也纵步向前,想跟盖世雄一决生死。
只是这时唐求却出手拉住了她,跟她低声劝道:“红焰,咱的苏老大,从来就没让我们失望过。他无论怎么做,我都支持;在他做出决定前,我们都不要轻举妄动。”
听得唐求此言,虽然怒火都把红焰女的脸憋得通红,但她还是点点头,暂时按捺住冲动。
眼看墙内众人怒意沸腾之时,盖世雄却高踞墙上,一脸冷笑地看着这一切。
此刻他脸上几乎每一道笑纹都舒展开来,表明他此时极为快意。
在众人的瞩目中,苏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穿。”他仰脸看向盖世雄,冷静地说道。
“哈,好!”盖世雄手中金骨镗一扬,那女子绿衣裙就落在了苏渐的面前。
见女子衣裙落在自己面前,苏渐默不作声,弯腰捡起。
他的动作并不匆忙,将衣裙仔细地套在身上后,便在两军阵前,回环纵跃,真的跳起了女子之舞。
见此情状,围墙外天雪兵将尽皆放声大笑,指指点点,发出刺耳的嘲讽叫嚣。而墙内的幽州众军民,却尽皆流泪,一片死寂。
沉默之中,猛然间有人大叫道:“今后谁敢因此事小看了苏英雄,我便亲手揍死他!”
当苏渐跃舞已毕,依然女裙加身时,仰脸朝盖世雄叫道:“怎样?盖将军,你所说的条件,我都已做到,这就请盖将军信守诺言,撤去围兵吧。”
“嗬!”盖世雄拿金骨镗指着他,大笑叫道,“还以为你这人多有本事,却也只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人常说‘大丈夫能屈能伸’,放在你头上,简直得说成,为了苟且偷生,‘能男能女’哇!”
听得此言,墙内众军民再次一阵骚动,都在大叫苏英雄不必为他们受此之辱,大不了放手一搏,一死而已。
感受到身后的怒火,虽然苏渐也愤怒无比,却抬起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他朝墙上一拱手,冷静地说道:“盖将军,你也是天雪名将,怎么着?难道要反悔吗?呵呵,也罢也罢,人也说了,‘君子一诺千金’,恐怕我误会将军了。好吧,好吧,那我等就鱼死网破,放手一搏吧!”
“小贼,胡说什么?”盖世雄怒吼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还想激我?老子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糖还多!不过有一条你说对了,本将军还真就是一诺千金的君子,小的们,给我撤!”
盖世雄大手一挥,一声令下,还真个就下令撤军了。
不过,临行前,他却回过头,故意给苏渐一个极为淫|亵的眼神,大笑叫道:“嗯,你的姿色,还不错!”
如此故意淫|亵相视,在一长声极度轻蔑的笑声中,盖世雄挥手率军离去。
见他如此,苏渐身后唐求等人,都气得双目如同喷火!
但这时苏渐,却没有其他任何表示。
他只是一边脱掉女子衣裙,一边自语道:“盖世雄,好,我记住你了。”
说此话时,少年语气平常,但他身边的红焰女,纵然是万年焰灵,听了他这句话,感受到内里蕴含的那种不同寻常的意思,忽然间竟打了个寒战。
苏渐对此事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并不代表别人也忍得住。
当解了羊角镇之围,以一人之辱救了六千人之命后,他便立即收拢残军,保护羊角镇的百姓撤回到幽州城。
只是才到城门,就看见旌旗招展,人喊马嘶,城门洞前的居中王旗下,正是自己那好兄弟雷冰梵。
阳光下,他看得分明,雷冰梵此刻正一身银甲紫袍,端坐在那匹“踏雪乌骓驹”上,点兵阅将,似要出征。
苏渐见状有些奇怪,连忙上前相问。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雷冰梵已经从前线探马口中,得知了羊角镇之事,气得立即点齐大军,要和盖世雄决战!
得知此情,苏渐感念兄弟深情厚谊之余,却立即阻止了雷冰梵的出兵举动。
只见城门洞前,猎猎风旗下,他拦住雷冰梵的战马,大声说道:“殿下,诸位,且先暂息征尘。”
“羊角镇之事,想必各位都已知道。其实以我苏渐一人之辱,救下全镇军民,这买卖怎么看都划算。”
“而我幽州城,并未完全做好战争准备,如果今日出城决战,正中敌人下怀!”
“可我的兄弟受辱了!被贼子嘲笑了!”银发皇子仗剑马上,愤怒大叫。
“此时让他们笑笑又何妨?”苏渐凛然说道,“须知笑在最后,才是笑得最好。此时就让他们先笑笑。终有一天,要让他们都哭回来!”
听他凛然说出此言,雷冰梵才好不容易平息下满腔沸腾的愤怒之情。
当大部分外围的村镇百姓都逃生后,幽州城就开始筹划反攻了。
苏渐撤回来的第三天头上,幽州城守府的议事厅里,雷冰梵就和雷华晖、昭武长风、苏渐等人开始仔细定计。
这一次,他们的战争计划十分细致,甚至议定了让敌人一支支部队溃灭的地点和时机。
虽然幽州城中的名将并不多,严格来说其实只有雷华晖一人,但幸运的是,无论雷冰梵、苏渐还是昭武长风,都是从生死杀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
就算履历相对平淡的唐求,也和苏渐、雷冰梵一样在灵鹫学院中,受过精良的军阵战策训练。
在整个幽州城的反攻策略筹划中,最惹人瞩目的用兵原则,还是苏渐提出来的。
当时,他看到大家都在按常规的思路排兵布阵,总觉得有些不大妥。
一开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眼睛一亮,赶紧打断大家道:“诸位,天雪讨伐军势大,若是按眼下这般排兵布阵,或可争一时之胜,但整个战局必定旷日持久,无论幽州城还是虎牢关都难以承受。”
“所以,我等还需以奇兵制胜,争取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将他们打趴下!”
“这老夫也知道。”雷华晖闻言,抚着颔下白须,看着他道,“只是小苏大人,此战本就是以弱胜强,能够争胜,已属不易,想毕其功于一役,谈何容易?简直不可能。莫非小苏大人有什么好主意?”
“具体的好主意也没有。”苏渐恭敬道,“只是,老将军,所谓‘提纲挈领’,若是我们定好整个作战立意,不可能之事,也就可能了。”
听他说得这般玄乎,雷华晖并不抱希望,甚至都不太想听下去。
在他的心目中,这位少年或有奇术在身,但毕竟只是一个华夏中低层的玄武衞,于这种大开大合的大军团作战,能有什么好主意?
不过,他察言观色,发现雷皇子殿下竟然神色凝重地听着少年说的每一个字,便忽然觉得,最好还是听听苏渐说什么。
于是他耐下心,对苏渐温言说道:“那小苏大人,你有什么好立意,请尽管道来。”
“好!”苏渐得了鼓励,更加自信地道,“在说出立意前,我想问的是,在敌军主将的想象中,这次大皇子殿下会怎么应对他们的大军?”
听他问出这问题,大伙儿都不太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雷冰梵也不大明白,愣了一下,便把自己的整个想法说了说。
众人一听,整个作战计划的风格,果然如同银发皇子的性情一样,犀利得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说完自己的想法后,雷冰梵便问苏渐道:“苏兄,对我这个作战方略,怎么看?”
“没什么看法。”苏渐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此话何意?小苏大人,我等正议军国大事,可非同儿戏!”雷华晖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重了。
老将军现在可真的有些恼火了。如果不是碍于大皇子的面子,按老将军的往日做派,都要按军纪责罚苏渐了。
“老将军莫急,”苏渐见状也不敢再卖关子,连忙道,“冰梵殿下的方略,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我是说,咱们要议的作战方略,请按他说的相反来。”
一听此言,众人全都一愣,整个议事厅鸦雀无声。
不过很快,包括雷华晖在内的所有人,眼睛全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