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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亲近的人多少知道一些, 并不如何惊慌,只有白微看了姚勉一眼, 心道:【真是个麻烦。】口里却催促着商陆:“先把帐篷搭起来。”
商陆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时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看一眼二师兄, 乖乖照做。帐篷一起来,毡子一铺,白芷就被放到了捎来的一张小榻上。白微问道:“你怎么样?”
白芷道:“还撑得住, 得赶紧动手。我看刚才那一伙人是有备而来,咱们得抢时间。”
顾清羽道:“这些都有我们,说你自己。”他看得比白芷还明白, 这些人也分几股, 中坚的那股力量他也不陌生——很有他大嫂娘家的风范,其余才是些散兵游勇, 兼一些黑道渣滓。两家联姻, 好好送过去当未来主母的,一眨眼, 连妹子带外甥都死光了, 没点意见才叫奇怪。
白芷道:“我需要有人输点内力。”
单靠她自己会非常凶险, 如果有人内力这一项的话, 她只要加以引导,将蛊虫驱离脏腑, 就会安全得多。
顾清羽毫不犹豫地:“好!”
灯烛点了起来, 药箱也送到了白芷跟前。白芷一把扯下外衫, 再要解中衣的时候白微惊呼:“你要干嘛?”白芷给了他一个白眼:“开刀啊!”白微讪讪地:“我到外面守着。左虹,进来!你们,跟我出去!”
商陆、纪子华、白及等人都被带了出去,只留下左虹、使女等人与顾清羽。顾清羽微有尴尬,白芷毫无所觉:“你的内力不要自行其事。”顾清羽收敛心神:“好。真不用蛊王来看看?”
“活虫他有办法,死了的,他不如我。开始了。”
顾清羽缓缓注入内力,初时是很轻的试探,旋即被引走,片刻之后,见没有异样,他才渐渐加码。白芷借力使力,他们两人的内力出自同源,用起来比别人更加顺手,渐渐将蛊虫推出。
两人的额角都沁出汗来。
一炷香后,白芷捏起银针,在上下各下了几针,轻声道:“收。”抬手摸了把特制的小刀,刀头很小,慢慢地在臂上划开了半寸一个口子。
一只极小的、微蓝色、近乎透明的虫子落在了一张银盘里,昏暗的灯光下,几乎认不出来。
顾清羽愕然:“就是这个?”虫子还不到半寸,形状类蚕,比灿米长一些,自体内取出不沾一点血珠。取出时刀尖带了点血,与虫子一起带进了盘子里,放下之后,虫与血竟是分开的。
白芷一边给伤口敷药一边说:“就是它了,拿给那一位看一看吧。”
纪子枫闻言上前,依言取了银盘,小心地往里面注了水,晃了晃,洗去血丝,涮了两回,再用一只新的小银盒子装了,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她对前情很是懵懂,不确定要拿给谁,先放到一边,等候指令。
顾清羽伸手拿了银盒子,对白芷道:“你需要怎么调养?”
白芷道:“它出来了我就好办了,只要回一口气,我就能运功疗伤,比预期的要快得多。”
“那你休息吧。”顾清羽伸手捞起了外衫给白芷罩上。
“好。”
顾清羽也听到了姚勉那句“口误”,估摸着将有一场纠葛,白芷此时“养病”也是比较合适的。捏了盒子,顾清羽先出去找姚勉。白及与纪子华则冲了进来,白及紧张地问:“师父,你怎么样?”
白芷道:“我没事儿,你二师伯呢?问出什么来没有?”
白及跺脚:“您自己都什么样儿了?还操心?”
纪子华却说:“我看了一眼白二少,看样子已经有些眉目了。”
白芷道:“今晚我可能会睡得死一点,你们都警醒一点,不要被人偷营。”
纪子华道:“看商三少刚才已经去布置了。沈少主、印掌门、苏府主他们都没睡,对了,我看蛊王他老人家还放了老些虫子。”
白芷听到“虫子”,伤口跳了两跳:“小孩儿,别嘟着嘴啦,把我的哨子拿去照我教你的吹一吹。”白及抿着唇,依言吹了几下:“好了,你睡。”白芷确实累得不轻,但是精神却很轻松,靠在一卷被子上说:“等等消息再睡。”
左虹犹豫了一下,道:“大小姐要是等刺客的消息,我可能知道。当年那位大爷的夫人,娘家就在这附近,今天这些人里功夫有与她陪嫁的护卫很像的。”
左虹不多话,开口必有八分准,她是从连天城的护卫里拨给白芷的,见过顾熙宫岳父家的人并不奇怪。
白芷听她这样说,反而放松了:“那就好,睡吧。”说完,竟真的准备睡觉了。纪子枫小声说:“先换身干净衣裳。”白及则说:“调养的药还用之前的方子吗?”白芷道:“衣服不换了,药——兑上两滴二号瓶子里的原液进去,我明早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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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无事睡着了,顾清羽则开始忙碌。
他先去找了姚勉,将小银盒子给了他。姚勉说漏了嘴自己还不觉得,正在对付俘虏。
他气急败坏,往俘虏身上扔了三种虫子:“不招就让它们吃了你的脑子!”刑讯逼供上,他比一般的刑讯高手还有用,江湖人对蛊虫总有一种莫名的心理阴影。顾清羽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确实是当年的亲家干的。
又有一些黑道上想要扬名的人物,与之勾结。洗心教在论剑大会上毫发无伤,还隐隐成了黑道领袖,不服的黑道人士也不少。许多人在想:【只是叫你遇上了一群软柿子而已,若是给我机会……】
不免起了争竞之心。竞争有两个途径:一、直接找上洗心教比个高下;二、干一件比洗心教当初更出彩的事情。
正巧有了这么一个亲家变仇家的机会,两下合流,就有了现在个局面。白芷南下不张扬,虽有人知道她的行踪,跟踪起来颇为麻烦,且没有准备,是以一路还算太平。到顾清羽南下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干这一票了——南下总还要北归,等他们返程,这边也准备好了。
顾清羽道:“跟我想的差不多——前辈,这个还是您收着更合适。”
姚勉接了,狐疑地打开,顿时心疼得不行:“真的死了啊!孩子怎么样了?”
“动刀取出来,很是耗神,已经睡下了。”
“那还好,那还好,经了这么些事,可好好在家里吧。”转头看到女儿,又生气了,“看看你做的好事。”
苏晴道:“又是我的事吗?”
顾清羽道:“警报还没除,今夜还请小心。”将话题带到了安全问题上,暂时打断了父女相争。等父女俩也走开操心守夜问题时,顾清羽对白微道:“发消息给本家。能截我,对本家也一定是有敌意的!”
“是。师父……”白微小声地说,凑上去耳语,“刚才蛊王说……”
顾清羽轻叹一声:“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呃,印兄……”
印兄表情很是微妙,咳嗽一声:“小顾啊,聊一聊?”
顾清羽轻笑:“好。”
几个人凑到一起嘀咕,印方道:“蛊王……”
“是苏府主的亲生父亲,我年轻时与苏府主邂逅,生下一个女儿。”顾清羽有一说一,除没有讲女儿已经换了瓤,当年的事倒是简洁明了地说了。
印方道:“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小顾,你有今天不容易,年轻时的事情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追究的。可苏府主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大合适,你、你不会还迷瞪着吧?”顾清羽道:“造化弄人,都过去了。当时我们都年轻,现在,回不去了。”
“回不去好、回不去好!”印方真情实感地说,“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担心,大侄女怎么办?亲生母亲啊!”
顾清羽道:“她们都是明白人,不会的。”
千手道人更直白一点:“孝字大如天!大侄女有今天不容易,如果碍于母命做了不好的事情,那就太令人惋惜了。”
顾清羽一个劲地保证:“不会的。”
被逼急了,才说:“她是个听话的人吗?”
千手道人与印方眨眨眼,好像不是,放心之余,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就怕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顾清羽道:“不必担心。”印方与千手道人都有点心累,决定商议一下,第二天再与顾清羽恳谈。他们都是经历丰富之人,太知道父母能对子女有什么样的影响,也太知道人心的险恶。
一夜无话也不见有什么骚扰,这几位朋友却都没能睡好。
次日一早,再要找顾清羽,他又去看白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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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这天醒得有点晚,洗漱完毕,白及将药兑好给她端了过来。
白芷啜了口药,道:“熬得不错,火候刚刚好。”
白及道:“我用的沙漏计时。”
“习惯不错。”
白微用扇子挑开帐门,有点流气地说:“别变着法儿夸自己啊,那沙漏不是你给他的吗?”
白芷道:“怎么?难道不对吗?自己心绪不定没个谱的时候,就给自己一个固定的参照物,这样才不会为一个错而生出更多的错来。”
“罢罢罢!”白微晃着扇子,“说不过你,昨天出了个意外——蛊王还是说出来了,你的身世。”
顾清羽从帐外接口道:“干系不大。”
白芷道:“嗯,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
“那怎么行!”印方等人从外面赶了过来,这些人比顾清羽、白芷都要着急,“你们不在乎,有人在乎!”
“在乎什么呀?”又是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苏晴!
苏晴一开始没察觉不对,她与姚勉近来争执的一个话题就是“孩子”,已听得有点麻木了。楼鹤影却听出来了,打量一眼周围各色人等的表情,觑了个空儿,他卡在姚勉与苏晴再次“聊天”之前,先找到苏晴。
与顾清羽的旧事虽是心中一桩遗憾,苏晴并不想认这个白芷,更不想跟这个白芷扯上什么关系。闻言问道:“那怎么办?要怎么否认?”楼鹤影道:“假装他什么都没讲。”楼鹤影评估了一下周围的人,都是顾家的朋友,其中几个是铁杆,他们一定不会愿意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的。
“哦。”苏晴心里有点膈应。她不愿意公开,并不代表可以接受“跟你扯上关系跌份”。她过得不知道有多逍遥,怎么就成了个污点了?
楼鹤影小声劝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看老爷子……”
苏晴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