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中丞。”刘子羽见到下属被制,终于难以忍受,也是咬牙应声。“你是想学李公相吗?”
“何意?”胡寅陡然一怔。
“先学李公相靖康中驱除李彦仙李安抚,逼迫李安抚改名逃窜,以罪身抗金!”刘子羽凛然应声。“然再学李公相建炎初驱除岳飞,逼迫后者白身投军于黄河畔!”
胡寅面色涨红,却一时难以应对。
“岳飞之窜,安能算在李公相头上?”殿中侍御史李光赶紧出列解释,却又中途卡壳。“岳飞之窜,乃是彼时黄潜善为政,所以擅自驱除……”
且说,身为殿中侍御史,李光一开始听刘子羽说的难听,是准备立即弹劾的,但这么做明显是应了当日李纲不能容人的景,所以刚一开口就赶紧按下了这个念头。但即便是躲过了这个,话到一半却也卡壳,乃是因为他自己忽然醒悟——自己这番仓促应对,不但默认了李彦仙被驱除是恩相李纲的错,而且默认了岳飞当日的弹劾是对的。
但是对个鬼啊?
岳飞当日弹劾李纲,弹劾的是‘不抗金’,要求的是行在渡河向北,这怎么就对了?不能因为后来岳飞打了个胜仗,然后现在正得用,就说这小年轻从小到大做的啥都对吧?
但不管如何了,李光一卡壳,刘子羽却是趁机束手冷笑起来:
“两位,大义是大义,做事是做事,大战之下,要先说做事,再说大义……而且,两位怎么知道我们不懂大义呢?我与胡参军靖康中与金人白刃相对时,两位却又在何处谈此大义?怎么谈了两年还在谈大义?!”
胡寅被骂了一通,本能去看赵官家,他现在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此番争吵本不该发生的,因为赵官家和两位吕相公最起码的控场能力还是有的,但这三位却一直没吭声,反而都在那里若有所思。
“这样好了。”赵玖被胡寅看的发毛,终于不再乱想,而是即刻发声。“暂且还是安坐南阳……派一支小股兵马,过河去见张景,以作试探,并让他小心防备。”
最近兼了枢密院都承旨的刘子羽不敢怠慢,即刻应声。
但是,就在这时,又一位枢密院要员万俟卨忽然咬牙出列:“官家,臣有一事,委实不能忍耐,请与官家私下相对……”
赵玖微微一怔,周围人也都愕然。
不过,随着赵玖招手示意,殿上众人还是目送这位枢密院新秀迅速随官家转入后殿去了。
“说吧!”转入殿后空地,赵玖立在积雪地上,正色相询……对上此人,他不可能不稍微警惕一些的。
“臣不该言此事的,但又不得不言。”万俟卨咬牙拱手相对。“官家,官家可记得夏日入秋前,金军大举集结,却被河北义军所牵制一事?”
“自然记得。”赵玖还以为对方腰弹劾谁呢,此事听到对方说正事,反而放松了下来。
“彼时枢密院和南阳中枢各处都没有预料,臣也以为此事本该是五马山马总管不及汇报,私下为之。”万俟卨鼓起勇气对道。“但前几日,臣翻阅枢密院过往奏呈,却发现早在今年盛夏时,马总管便在一封札子中提到此事,说是若金军秋冬有异动,他当竭力拖延一二……”
赵玖越听越糊涂……这算什么?
人马扩也只是说一种假设与可能,后来枢密院与中枢没想到也属正常。
“臣本以为是枢密院上下疏忽,没想到此事。”万俟卨偷眼去看了下赵官家,然后终于说到了关键。“但前几日官家说要营救韩太尉,询问可用兵力之事,臣便与刘参军言语,问他可否调太行山义军渡河来源,却被他严厉呵斥……并万般贬低河北义军。”
赵玖微微一怔,终于咂摸出味来了……感情还是来打小报告了。
“你只说到底怎么回事吧!”一念至此,赵官家当然有些无聊。
“官家,臣也是昨日才打探到,刘参军与马总管有私仇!”万俟卨盯着赵玖,严肃对道。“当日马总管在真定下狱,便是为刘参军父子所污……刘参军父子当日所为,恰如今日刘参军口中李公相对李安抚所为一般无二!臣也是因为此言,才禁不住义愤,请求私下召对的。但这些都不算什么,都是旧事,当此国难之时本不该多提,以免被人当做小人之态!但关键是,臣担心刘参军是因为这层关系,才在制定方略时屡屡忽略河北义军的!官家,河北义军说不得可用!还请官家心中务必存个底!”
赵玖怔了许久,方才微微颔首:“朕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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