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一道雍容华贵的女音响在她耳畔,话语中尖酸刻薄的讽刺意味刺得白梓默心头一痛。她抬起一双空洞无神的眼,怔怔望向面前一身锦衣华服,但面貌却年轻不再的女子。
这呆呆的表情映入二夫人眼中,登时博得一抹讽刺的笑容。她怎得忘了这白梓默自从克死父母之后,似是丢了魂儿一般,日益痴痴傻傻,如今在众人眼里,也和傻子没有什么两样了。
“去,让她给我跪下。”二夫人抬起保养得当的纤纤柔荑,点了两个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丫鬟,随即倚在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气定神闲地冷眼旁观。
“诺。”两个丫鬟恭谨应下,对视一眼,对二夫人的心意揣测得无比透彻,随即粗暴地按着白梓默的肩,让这神情恍惚的女子正跪在二夫人身前。
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刺得白梓默膝头生疼,她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清明,清秀容颜上露出一抹疼痛之色,让她似梦似醒间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二夫人唇畔含着一抹笑,“梓默,你可知错?”
但白梓默却知道,若是她说一句反驳的话,二夫人脸上的笑容便会烟消云散,转而露出狰狞丑恶的真面目来。她咬了咬唇瓣,轻声道,“梓默知错。”
“哦?”二夫人微微一笑,饶有兴味地问道,“那你错在何处?”
白梓默一时答不上来。
先前她不过是在自己院中缝补衣裳罢了,却听丫鬟说二夫人唤她前来,于是急急丢下针线跑了过来。谁知一来便要她跪下,她委实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即便是认错,也不过是碍于二夫人长久以来的欺压罢了。
见她阵阵沉默,二夫人冷嗤一声,“你不知道?”
“梓默委实不知。”她静静跪在地上,睫羽低垂,掩去眸中万般情绪。
二夫人端起骨瓷茶盏,细细摩挲着杯壁上的纹理,半晌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眼神依旧晦暗不明。
就在白梓默以为这般沉默的气氛要延续许久时,二夫人缓缓开口,“听说你前几日与宓月同席用膳了?”
她心中暗暗一惊,随即垂首,不声不响,“正是。”
白二夫人似笑非笑地觑她一眼。
白梓默在府里绝对不得待见。她生来便是断掌,打出生后父母双亡,顿时让她受到了灾星一般的待遇。从老夫人再到寻常的丫鬟,都对她生出几分嫌隙来,唯恐与她亲近之后便会受灾运影响,继而被生生克死。
坊间说着“男儿断掌千斤两,女子断掌过房养”,她便这般顺理成章地被过继到了二房,与白宓月一起常伴二夫人膝下。
一个梓默,一个宓月,各有千秋。但她与白宓月,绝对是云泥之别。
二夫人对白宓月可谓是呵护备至,老夫人也对宓月青眼相待;而她白梓默,却是既无爹娘,又不得宠,过得怕是连寻常丫鬟也不如。
二夫人亦是常常嘱咐她,让她不要去多加招惹白宓月,免得将霉运渡到别人身上。梓默也只得含泪认了。
如今二夫人乍提此事,倒叫她心尖一颤。
“那么,你是不是把菜汤洒到宓月裙上了?”二夫人半眯起狭长的眼,质问出声。
白梓默在袖下捏起拳头,却只得忍泪道,“是。”
那是白宓月当时笑她,“你一介克死了父母的傻瓜,怎能配得起高门大户的顾公子?还不快照照镜子自己的模样,神思恍惚,痴痴傻傻,和个乞儿有什么两样。”
她话中的顾公子,乃是白梓默的未婚夫,名为顾城。顾府在这小城中也称得上是富贵之家,权财两得,这顾城未来也是前途无量,白宓月看着眼红,便出言嘲讽。
她一时间气愤难当,起身离席,动作过于激愤,这才不小心带倒了桌上的汤汤水水。当时见白宓月裙摆湿透,她心中还暗暗快意。谁料到如今,竟还要面对二夫人的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