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绝对不是像鞠尘这样的。
鞠尘看起来似乎什么都不在意,对什么事都是一副可无可不无的神态, 连她的恶意刁难也丝毫不见怒色, 让黄蓉觉得好生无趣。当然,这其中也有黄药师暗中允许的结果, 不然黄蓉再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在父亲面前对身份莫测的客人使坏。
黄蓉其实也不想这样使性子的,鞠尘与亡母太过相似的容颜从初相见起便让黄蓉心生好感。只是鞠尘的性子太过古怪,清清冷冷的, 仿佛什么都没放在心上,让小姑娘对母亲的幻想破灭了。加上性情狂放不羁,其实对桃花岛无比珍视的父亲竟然允许鞠尘自由的行走在桃花岛里, 让黄蓉心里生出一种危机感。
总之,鞠尘并不是黄蓉所幻想的母亲长辈。
黄蓉怔怔的看着拉着自己的手走回房的鞠尘, 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酸涩。刚刚黄药师严厉的语气都没有让她觉得酸楚, 鞠尘只不过一个动作竟让她觉得心情有些难受。
黄蓉不懂这种心情, 进到屋子里,看到桌上已经摆了饭菜和碗筷,陆嬅浓的笑脸很明媚温暖, 让十几年来习惯了与父亲二人用膳的黄蓉觉得很温暖。
她喜欢这种感觉,先前的怒气委屈消失不少。
暮色四合, 屋内光线有些暗。
晚膳过后不久, 鞠尘坐在一旁喝茶发呆, 丝毫不理会——或者感觉不到室内汹涌的气氛。陆嬅浓心里暗暗叫苦, 早知道看戏是这么心惊胆颤, 她一定躲得远远的。
黄蓉挨坐在鞠尘身边的位置上低垂着脑袋,突然觉得相对于父亲的怒火,只要有平淡清冷的鞠尘在,似乎也没啥了不起的。鞠尘的淡定清冷让人觉得很舒服,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值得生气在意的。
黄药师看了鞠尘一眼,见她对自己完全视而不见,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怒意,哼了一声说道:“蓉儿,去准备准备,待戌时过后便随为父出去罢!”
黄蓉清灵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古灵精怪得很。若在平时,陆嬅浓一定很欣赏这种神彩,很美丽可爱。可在这非常时期,突然很怕这小祖宗拿自己开刀。
黄蓉见陆嬅浓缩着身体,深吸了口气,勇敢的直视黄药师说道:“爹爹,蓉儿不要嫁给那坏东西,如果你非要蓉儿嫁,干脆打死蓉儿算了。”
“胡闹!”黄药师虽然妖纵女儿,但也不允许女儿爬到头上撤野,有时更是说一不二。
黄蓉跺跺脚,看了鞠尘一眼,猛的跑了出去。
黄药师看也不看一眼,兀自执着茶盏喝茶。
陆嬅浓看了黄药师一眼,微微苦笑:“师祖,需要嬅浓准备什么么?”
“不用,你先下去罢。”
陆嬅浓应了声,偷偷看了眼还在发呆的鞠尘出去了。
房内安安静静的,过了会儿鞠尘终于从空白的发呆中回神,便感觉到一股不容忽视的视线投诸在自己身上。微侧首便对上不远处男子幽深如晦的眼晴,不知道他这样看自己多久了。
“黄岛主,有什么事么?”鞠尘问。
待见黄药师微摇头,鞠尘微困惑的歪了歪头,说道:“黄岛主,其实蓉儿年纪已经够大了,黄岛主可以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像她的另一个徒儿染相思十六岁的时候没少给她闹腾,不过小女孩儿嘛,偶尔让她撤娇哄哄便雨过天晴了。
话落,室内的空气猛的下降至冰点,黄药师双眸幽深如许,冷冷的看她:“鞠姑娘对在下教女儿的方式有什么指教?”
想起黄药师超级护短又非常的大男人主义性格,鞠尘说道:“没有,黄岛主多虑了。”
说着放下手中的茶盏,抚了抚白裙上的褶皱,起身便要出去。
空气有一瞬间的滞凝,下一刻,鞠尘突然感觉到自己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下颌被人强硬抬起。鞠尘仰首看见男人俊逸如仙的面容,紧紧抓住她视线的是那那双幽深如晦的眼睛,不是曾经所见的森寒与杀意凛凛。然而,鞠尘有些不快的想起曾经也被这样对待过,他问她“你到底是谁……”,而现在,不是那时的审视与失神的目光,而是一种晦涩难懂的眼神。
“你这几天躲什么?”黄药师冷冷的问。
黄药师心里也很不快活,这几天不知怎的,他感觉鞠尘借口扭伤腰一直躲着自己,无论做什么事都由陆嬅浓代传,即便相处一室也是这般发呆无视自己。不知怎么的,黄药师对此非常的在意吃味,宁愿鞠尘与他对着干也好过当空气摆着。
吃他的住他的,还敢摆脸儿给他瞧?黄药师生气得理直气壮,也极度以自己为中心。
鞠尘挑起一边眉,似乎是很惊讶的模样。她在躲着他……有么?
她挑眉露出困惑的神情柔和了眉宇间的冷色,像个突然被什么东西难过了的平常女子,显得很动人心弦。这眉这眼这容颜,是如此的熟悉。十几年的空白期一直在地下室的墓中看着他亲自为阿蘅所绘的画相怀念,突然间画中熟悉的妻子走出丹青站在眼前,成为有血有肉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