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外,容忌毫无头绪地在空旷寂冷的偏殿找寻着我的踪迹。许是天弋设了障眼法,使得容忌数度停留于玄关前,但始终未能发现玄关后的人气。我能感觉到他离我越来越远,心中愈发焦躁不安。“王,神君、圣君皆已遁逃而去。他们速度极快,属下跟不上。”追风的声音在殿中乍响。容忌沉声问道,“可有寻到歌儿的踪迹?”“北璃王神威,以一己之力重挫神君、圣君二人,许是元气大伤,回寝宫休息了吧?”追风如是说道。“此事,甚是蹊跷。”容忌似回头望了一眼玄关,但终究还是同追风一道,扬长而去。容忌一走,天弋遂将我扛于肩头,趁乱离了北璃王宫。“女施主,有贫僧在,从此以后,再没人能欺负你。”天弋笃定说道,而后加快了脚力,去处不明。耳边邪风呼啸,我被彻骨的凉风吹得背脊发寒,深入骨髓的恐惧浸润着四肢百骸,使得我在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冷汗。半个时辰过后,耳边风声骤止,天弋将我从他肩上放下,重摔在榻。我的意识已尽数回拢,猛然睁开眼,蜷缩至榻上一隅,虎视眈眈盯着他,“这是哪儿?”天弋展开笑颜,双手捧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我面前晃了晃,“女施主,这儿是贫僧与你的爱巢。”我摇了摇头,看着冥顽不灵的天弋,连同他辩驳的气力都没了。天弋顺势坐于榻前,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女施主,你与贫僧才是天作之合。你为凰神凤主,贫僧乃天之骄子,郎才女貌,十分登对。你若跟了贫僧,贫僧绝不会让你吃一点苦头。”天弋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自诩“天意”也就罢了,现在竟还自称“天之骄子”。“明日午时,贫僧将为你还俗。女施主,你开心吗?”天弋突然反问着我,黑黄的脸颊上透露着一丝无法隐匿的亢奋。他真是疯了!明知我心里没有他的位置,甚至恨他入骨,他竟一意孤行执意要为我还俗,还恬不知耻地问我开不开心。若不是眼下我的神力尚未完全恢复,我定然要狠狠羞辱他一番,打得他满地找牙。天弋见我未答话,再度发问道,“女施主,贫僧还俗后,便能将你明媒正娶迎进门,你开心吗?”我心下腹诽着,天弋既将还俗之日定在了明日正午,也就是说我还有一天的时间休养生息。这一天之内只要我不刻意激怒他,他应当不会伤及我腹中孕灵。如此一想,我即刻偃旗息鼓,紧闭双眸暗自调息养神,不再理会偏执癫狂的天弋。“装睡?贫僧没睡,你岂有独自入睡的道理?”天弋熏燃了两炷香,作势朝我眼眸处戳来。我以手肘挡着他的侵袭,一手打掉了他手中冒着青烟的香火,“天弋,你若想要鱼死网破,我大可奉陪到底。”“想当贫僧的女人,女施主最好收敛收敛张狂的性子。一会,换上寺院素衣,将一头墨发剃去,今后莫要再沾花惹草。”天弋说着,突然抬手掐着我的脸颊,而后颇为满足地低吟出声,“能得到这么美好的女施主,贫僧三生有幸。”刹那间,我胃里又是一阵翻腾,看着一脸陶醉的天弋干呕不止。沙——轩辕剑出鞘,寒芒暗凛,一剑便削去天弋指腹一层皮。“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很恶心。”我冷冷说着,转眼间便将轩辕剑横亘至天弋脖颈上。天弋在我面前晃了晃被削去一层皮的指腹,忽而伸出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紧扼着我的下颚,阴恻恻言之,“贫僧圣手受了伤,还不给贫僧吹吹?”“天弋,为何要让我如此厌恶你?”我直视着天弋曜黑的眼眸,恨不得将他这张面目可憎的脸捅成马蜂窝。“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换上素衣,自行剃度。”天弋脸色骤冷,倏尔起身拂袖而去。天弋前脚刚走,黑盒子便仓皇说道,“宿主,此处乃第六关古战场,易进难出。照理说,一定要等到有人闯过第五关古战场,你才有可能逃出此地。”第六关古战场?我脑壳突突直跳,原以为待自己神力全然恢复,即可成功逃出天弋的魔爪。不成想,他竟这般狡猾,将我困在了寻常人所不能及之地。“短期内,若没人闯得过第五关古战场,我当如何?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能逃离此地?”我郁猝至极,倏然起身,焦躁地在屋中来回踱步。黑盒子审慎言之,“宿主若是以乾坤之力强行突破古战场的结界,也不失为一种法子。只是宿主腹中孕灵孱弱,恐经不起乾坤之力这般折腾。当然,若是有回城轴的助力,想要离开古战场,将变得轻而易举。”以乾坤之力强行闯出古战场并不实际,毕竟腹中孕灵对于我和容忌而言意义非凡,我绝不能拿她们的安危开玩笑。可要想在短期内寻到回城轴,亦是难上加难。“天杀的天弋!”我低咒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上了他置于屏风上的素衣。我原本并不想换,但又怕自己过于强硬的态度会再度惹怒天弋,到时候他若是强行帮我换衣,那才叫得不偿失。一个时辰转瞬即过,当天弋推门而入见我已然换上一身素衣之际,心情大好。他信步朝我走来,以孔武有力的臂膀横亘在我腰间,曜黑的眼眸中闪着灼灼的光,“女施主,素衣里一抹娇红外泄,是在存心引诱贫僧?”“喜欢么?”我反问道。“甚喜。”天弋莞尔一笑,旋即又正了脸色,郑重其事道,“女施主切莫太过心急。待贫僧还俗之后,你在贫僧面前如何放浪,贫僧都有法子将你治得服服帖帖。”呵!他倒是敢想。殊不知,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他都不可能得见我纵情放浪的一面。我嫌恶地剜了他一眼,旋即揪着他的袈裟,冷声询问道,“你既那么喜欢老娘素衣里头一抹娇红,老娘便赐你一匹红绸。”“女施主要送贫僧定情之物?”天弋听得云里雾里,黑黄的脸上现出一**晕,又惊又喜。我轻嗤出声,“你当真是所有恶人之中,最天真的。”语落,我单手紧握轩辕剑剑柄,将杵在我面前岿然不动的天弋当成了一尾腥臭至极的鱼,旋即以锋利无比的剑刃疾速地在他身上划出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天弋面上的欣喜被愁容取代,他瘪着嘴,下颌不住地震颤,“本来今天高高兴兴,女施主为何非要出手伤害贫僧?”“别动。你不是喜欢老娘素衣里头的一抹娇红?老娘今日即便豁出了这条命,也得替你将这身红黄相间的袈裟以血色浸染成你最钟意的娇红。”我如是说着,麻木地翻转着手腕,如去鱼鳞般,将天弋身上的皮肉尽数剐裂,直至他身上被洗得发白的袈裟彻底被血色所染。“女施主赠予贫僧的厚礼,贫僧岂能不收?”天弋苦笑着,微阖双眸,紧咬牙关,任我凌虐。待我将天弋伤得体无完肤,手腕酸得厉害,终于悻悻地收回轩辕剑,抬眸颇为不解地询问着他,“何必呢?值得么?”“值得。你我本就是天作之合,天意要我们结成连理,我们怎能逆天而行?”天弋面无血色,但眼神依旧十分坚定,他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世上,最不能勉强的就是感情。即便你口中的‘天意’不仅仅是你用来粉饰欲望的借口,即便‘天意’真实存在,即便你我当真是你口中所说的‘天作之合’,这些虚无缥缈的佐证依旧无法撼动我和容忌的感情。”我如是说道,心里只要一想到容忌,即便身处绝境,依旧对未来报有憧憬。天弋定定地看着我,一言不发。他的眼神看起来极其忧郁,同他硬朗的外表大相径庭。也许,他自小遭受的磨难使得他变得脆弱敏感,偏执癫狂。但,任何磨难都不能成为作恶犯上的借口。沉吟许久,他缓缓地朝我伸出手,略略涩然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自信,“女施主,贫僧当真比不上甜甜施主吗?”“自然比不上。”“贫僧每每想对你温柔些,但你这张嘴,为何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勾起贫僧的怒火?”天弋眸中戾气渐盛,他咬牙切齿地朝我走来,单手拽着我的胳膊,将我大半个身子按在梳妆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