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回想着容忌暴怒时的所作所为,我中肯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你似乎也挺过分。”容忌轻笑,“往后,有事别憋在心里。再说百花仙子,我至今都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你的担忧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不瞒你说,在我眼中,这世上就你一个女人。”“哦。”我轻声应着,终于从容忌口中听到了他对百花仙子的评价,七上八下的心终于稳稳落地。容忌见我心里阴霾终于散去,亦如释重负。“过往之事,今后就别提了罢。小小乖们的由来,确实是我永生之痛,我从未想过如此伤你。不过,我又很庆幸,在你差点对我死心之际,小小乖们的存在,让我再次挽回了你。”他声音极轻,似在担忧惊扰到我腹中孕灵。“全听你的。”心结得解,我不再患得患失,双臂轻勒着容忌的脖颈,指尖轻轻拨弄着他的喉结,转眼就将困扰我多日的阴霾一扫而尽。“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正当此时,一道清丽婉转的女声传入我耳中。我眨了眨眼,只见百花仙子赫然立于容忌身前。细看其样貌,姿容皎皎,柳眉杏眼,秀而不媚。容忌顿足,淡漠言之,“有话不妨直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六界烟云付之一炬。百年来,闺臣一直挂念着殿下,只盼着殿下能平安喜乐。”百花仙子低眉颔首,修长的脖颈微微前倾,一副逆来顺受的乖巧模样,我见犹怜。“闺臣是谁?”容忌略显困顿。百花仙子抬眸,杏眼中蓄着一池秋水,盈盈而动,楚楚可怜。她薄唇轻启,吴侬软语,“殿下竟忘了我的闺名了么?”“你是?”容忌剑眉微蹙,稍显不耐地询问道。他这一问,倒是将百花仙子眸中的眼泪逼了出来。抬眸间,百花仙子已然梨花带雨。她半拢水袖,掩去大半哭容,“殿下,你当真忘了百年前幽居百花宫中的唐氏闺臣了么?”“不记得了。”容忌尤为冷漠,声色清冷,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事实上,容忌记性极好,绝不可能将曾纠缠他数万年的百花仙子忘得一干二净。他之所以如此言说,无非是怕我无边无际地胡思乱想。“殿下既已不记得我,我也无颜面再苦苦纠缠殿下,就此别过。”须臾间,百花仙子便恢复了镇定,大大方方地拭去面上的清浅泪痕,朝容忌福了福身,断然转身。她不是专程来找容忌的么?这才说了三两句话,竟舍得转身离去?看来,百花仙子惑人的功力精进不少,欲擒故纵玩得可谓是炉火纯青。我箍紧了容忌的脖颈,指端无意识地戳着他的喉结,“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百花仙子回眸,面露愠色。她去而复返,劈头盖脸地指责着我,“你难道不知此处碰不得?你没发现殿下被你折腾地呼吸不畅?”喉结不能碰?我狐疑地看向脸颊憋得通红的容忌,连连收回手,气势弱了几分,“你没事吧?我只觉挺好玩的,并不知此处碰不得。”“没事。”容忌柔声答着,而后视若无睹地同百花仙子擦肩而过。百花仙子妙目圆瞪,“殿下,你怎么能这么惯着她?”“你管得着?”容忌面露不快,冷声反问着百花仙子。不过,他并未驻足同百花仙子一争长短,而是加快了脚步,大步流星地往第八处古战场挺进。“我怎么觉得百花仙子奇奇怪怪的?看似对你情深义重,但细细一想,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倒像是挑衅。”我乍然回眸,定定地望向杵在原地兀自惆怅的百花仙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待我将视线落在百花仙子身上之际,她水袖之中就落下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烂肉。平白无故的,她带着一块烂肉作甚?幽灵城中,幽灵为维持体中怨念,外出时通常会在脸颊之上贴上一块烂肉。之前的封於,就时常以烂肉贴脸,横行四方。之前,呱唧亦提过一嘴,她说百花仙子曾与封於有过整夜的促膝长谈。如此一想,百花仙子和封於之间,应当是达成了某种契机。只是我委实不明白,她今日整这一出,究竟是为了向容忌表达爱慕之意,还是存了反戈的心思打算投靠容忌。待容忌将我带入第八处古战场,我惊愕地发觉我们竟又回到了赤海王宫。若说眼前的赤海王宫与之前有何区别,单观其表委实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异常。仔细一看,才觉赤海王宫中的浩浩海水不若往日般生动,死气沉沉恰似一汪死水。更可怖的事,偌大的赤海王宫,静谧地犹如一座荒废多时的陵墓,听不到海浪拍岸声,也听不到宫娥窃窃私语声。唯一能听到的,是我与容忌十分合拍的心跳声。树倒猢狲散。鱼菡烟一死,赤海王宫群龙无首,赤海妖族倒是有可能就此幻灭。可问题是,鱼承影不还好好的么?她虽骄纵,魄力尤在,绝不可能放任赤海妖族自生自灭。难道,鱼承影亦惨遭不测?思及此,我心下更是惊惧不已。容忌一脸凝重,“此地已被死气、煞气、怨气彻底湮没,赤海妖族恐被屠戮殆尽。”“屠戮殆尽?”闻言,我不由背脊发寒。忽而忆起冷夜一夜之间屠尽青丘一事,心中愈发惴惴不安。难道,化影散还不足以重挫冷夜?“走罢。有人已然先我们一步,以屠城的方式彻底覆灭了第八处古战场。”容忌扫了一眼藏于犄角旮旯处堆砌成山的死尸,下意识地将我拢入怀中,带着我迅速闯出了血气弥漫诡谲莫测的赤海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