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中国南方省。
在南方市至江城的城际轻轨动车上,第二车厢十三座,陶砚正眯着眼睛,用刚买的苹果手机听周杰倫十年前的老歌《回到过去》。
他是2010年黔大计算机系的毕业生,毕业后在黔阳一家非着名软件公司里做了大半年的程序码字员,厌倦了漂泊异乡的浮萍生活后,归家潜心苦读,终于在去年考取了家乡法院的公务员编制。
在成功向组织靠拢后,生活安稳优渥,前途一片光明。
这一趟旅行,是因为他之前五一值班,假期便顺期延后。虽然拢共没几天,但在交通便利的当下,却也可以在国内某个地方打个来回。某天正好在QQ群里跟以前几个要好的高中同学聊天,其他几个都在南方,说好久没见了。
几个人说着说着便聊起了04年冬天的那场大雪,几个情同兄弟的少年在白雪皑皑的河滩上写下的简陋诗章:我们终将老去、那随风飘荡的六棱雪花/和河畔的榆槐鬼柳/请谨记/我们曾经在一起,悲伤、欢笑/在那年、那天、那个下雪的清晨……
突发的兴致,便想着来这裏见见几个老友,看看久闻其名、然而却素未相识的大海。
年轻人总有着足够的激|情和冲劲,想着以后工作渐忙碌,便再也收拾不起这般的情怀了,于是约好了同学,买了车票,假期头天便乘着火车南下,奔向大海。
怀中的手机,音质完美悠扬,从白色的原装耳机里传来的歌声,在脑海裏面随风飞扬、肆意飘荡起来:
一盏黄黄旧旧的灯,时间在旁闷不吭声……
寂寞下手毫无分寸,不懂得轻重之分……
沉默支撑跃过陌生,静静看着凌晨黄昏……
你的身影,失去平衡慢慢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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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荡荡的脑海中,随着歌声的婉转,一个女孩的身影,渐渐明晰起来……
我还在想念着你呵,小姜!
陶砚第一次见到小姜的时候,便知道自己陷入了情网。
也许可能,他当时并不知道什么叫情网。
那一年他16岁。
和其他同龄人一样,16岁的陶砚刚刚读高一,当初入贵境的新鲜感刚刚消失之后,繁重的学习任务和周围的竞争压力便迎面扑来:上课,早晚自习,补课,测验,小考……教室、食堂、宿舍,每天三点一线的日子里,脑袋裏面像极上了发条的闹钟,几点该干什么,几点又该干什么,叮铃铃的响起,滴滴答答的过去。
生活有时候,就这样变得无趣起来。
在陶砚的记忆里,那一段日子里,浑浑噩噩的,连天空都仿佛低沉沉的,没有了颜色。
当然生活不是锺錶,人也不可能像指针一样围着一个点一直跑下去。
它总有着不同。
不记得是哪一天了,但那是一个有着艳阳的中午。与往常一样,放早学后的陶砚拿着搪瓷饭盒,与几个相熟玩惯的同学一起,走在去二食堂满是槐树、松柏的林荫路上,谈论着一些琐碎的话题,或者猜想一下食堂的菜谱——少年人总是有着不知原因的快乐和旺盛的食欲。
就在经过一栋老旧建筑转角的时候,很突兀的,陶砚的肩被大力拍了一下,耳边传来一声轻脆惊喜的笑声:“嗨,高明强……”
还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去,看到一个白衣女孩。
清亮明媚的大眼睛无辜地忽眨忽闪,素净可爱的小脸精致完美,青春逼人的马尾用一根红色布绳随意捆着,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子。
那时天空一碧如洗,灿烂的阳光正从密密的松针的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飘荡着烟尘的林荫照得通亮,掩映在这个女孩子的脸上,晶莹如玉的微红脸庞上,细细的绒毛上有着金色的光芒。
这个美丽得惊人的白衣女孩,仿佛是行走于地上的天使。
陶砚等人集体僵化。
一丝红晕从洁白的脖子迅速蔓延,像滴到水池里的红墨水般渲染,直至耳根。女孩脸上和煦的微笑,讶异,害羞……一系列的表情像极了电影的快镜头,一闪而过。旋即,在众人未有反应之时,又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转身跑开,留下一个白衣飘飘的背影,和空气中微微的,淡淡的花香……
多年以后,许多回忆如同发黄的老照片般,慢慢的淡去,但是偶尔,或在远眺天际或在午后品茶小憩的时候,陶砚还记得在某年某月某一天,他回头讶异间,那个记忆中的女孩子,精致可爱的小脸上,那尴尬的笑容,和羞怯晕染的那一抹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