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大雨来得有些突然,昨日还晴空万里,这日天没亮,便有瓢泼似的大雨连着下了一早上,在城市地下排水结构不畅通的江城新门区苍峰山北,路边的植株风雨飘摇,小半个学府路都给浸泡了在水里。
江城六中校门外,隔条马路有一排商户,都是些卖早餐午饭的、卖学习用具的、卖装饰玩偶的以及卖体育用品的店子。由于地势低洼,此刻也是有水漫金山的势头。
商户的小老板们,正用着水桶、撮箕之类的工具,在跟暴雨作斗争,忙得不可开交。
此时已是接近中午时分,学生快放早学,仍有两家地势稍高的小食店开张,靠左近的一家湘味木桶饭庄规模稍大,店内也装修讲究一点,肥胖的老板娘正大声催促着几个没抽条的少女服务员赶紧准备,迎接马上来临的生意高峰。
离学生下课还有十来分钟,此刻学校门口除了两座高踞的石狮子外,马路与校门前的小广场上陆续停来十来辆接孩子的小汽车。此外惟有茫茫大雨,连门衞室的老头都蹲在裏面,不愿出来。
一个又瘦又高的男子坐在湘味木桶饭庄靠窗的位置,默默地盯着校门前的石刻牌子,看得入神。
他大概三十来岁,长相奇特,双颊削瘦,留有两撇整齐的胡子,黑西服打领带,一副成功人士模样,可惜脖子左侧长着个大大的痦子,间杂着些许黑毛,让人看了实在倒胃口。
老板娘亲自给他端上一份香辣牛肉木桶饭,走之前还特意瞟了他一眼:这位爷,有钱怎么不把痦子给切了,这尊容实在太影响生意了。要不是看他外面停着的那辆大奔,大概不好惹,不然真想把他给轰走。
赶紧吃完走人吧,有钱人干嘛不去高档饭店吃,犯得着来尝这地沟油的味道?
男子好似跟老板娘作对一般,吃得像娘们一样慢条斯理,甚至还有闲心点燃一根烟来,悠然地吞云吐雾。
雨变得小了些,更细碎了,斜风吹舞如柳枝拂动。
放学时间到了,不一会,一大批黑的、蓝的、白的、花的雨伞便在空荡的校门口拥挤热闹起来,一时间呼朋唤友声、雨声、自行车铃声交杂喧嚣。
江城六中是一所寄宿式学校,有自己独立的食堂,大部分学生中午不回家的会在那里用餐,家在附近的学生当然步行、骑车回家,但是也有些稍有闲钱的学生,会来到对面这片食档来,改善一下伙食。
小店引来了中午的人流高峰期,陆续有人进来,服务员们在桌子间,如花丛间的蝴蝶般来回穿梭,后厨的大师傅锅子颠得老高,火焰将他一身肉拓油照得闪亮;老板娘忙得一脸的油汗,坐在收银台上一边对钱,一边高声吩咐服务员小妹做事。
“叮”的一声响,又有客人来了。
进来的是三个穿着灰蓝色校服的男生,领头的一个脑袋很大的男孩子老板娘倒是认识,她热情地打着招呼:“家明啊,来了啊。吃点什么,老三样不?清炒莴笋丝、香酥排骨、薯仔炖鸡……”
“没座位了啊?”
来人正是脑袋硕大的校园奇侠罗家明,和他的两个小跟班。他打量了一下店子裏面,生意爆棚,便想着换地方。老板娘赶紧拦住几人,指着靠窗的那个高瘦男子处道:“那人快吃好了,先拼桌吧,很快就上来的。”
罗家明看过去,只见那高瘦男子正慢慢的扒弄着不多的饭菜,便点头带着两个同学过去坐下。他刚坐下,抬头一看心里面就有些后悔,原来对面这个白领打扮的男子脖子这边长着一个大痦子,上面稀稀疏疏长了好些根又粗又黑的毛,看得人直倒胃口。
不过他也不好抬腿就走,撇过头去不看,想着这人赶紧吃完、走人。
等了几分钟,高瘦男子吃完了,把餐具整齐地摆放在桌上后,他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包餐巾纸,从裏面抽出一张印有花纹的纸巾,仔细地擦着嘴角残留的油渍。完了之后,他抬起头来对正在和同学说话的罗家明礼貌地问道:“你是罗家明?”
罗家明眉毛一跳,转过头来正视他,疑问道:“我们认识么,怎么称呼?”
高瘦男子把擦完油渍的餐巾纸放在桌子上,半卷残迹的纸巾上印有淡淡奇怪的纹路,隐隐有数字排列的痕迹。他优雅如女子般地轻笑,递过来一张名片道:“呵呵,叫我方块四吧!我们不认识,但是我却是来找你的。请原谅我的冒昧,不过我确实等了你很久,聊聊好么?”
罗家明接过名片仔细观察。
这是一张镏金硬质卡片,背面面有着和纸巾里相同的奇怪花纹,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有着难以名状地整齐和美,无数细碎、毫无关联的图案重叠无秩,却又不失协调感,镂空拼凑出的整体好似星空中的一座金色之门打开,在右下方有中英文标识。
罗家明认识这白金般的隶书:命运之门,面对人人;强弱浮沉,一念所生。
反面却很简单,是一张扑克牌里的方块四图案,在空白的地方,印有“方块四”三个金色大字,下面是电话号码。
方块四的图案,与扑克牌一般无二,然而颜色却像鲜血一般惨红中透黑,让人看到便觉得很不舒服,腥气扑鼻。
罗家明没说话,一边看着这名片,一边打量那人泛有金属光泽的手指甲。这时,服务员小妹上了两道菜过来,高瘦男子前倾的身子直起,罗家明指着盘子里热气腾腾的菜肴说道:“我饿了,先吃饭。一会再聊,好么?”
高瘦男子方块四站起身来,他身高足有一米九以上,高大的身影把视线都挡了一半。他伸手过来跟罗家明握住摇了摇,指着外面的黑色平治道:“我在外面等你,你吃完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