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感觉是浑身乏力。
全身各处仿佛没了知觉一般不听使唤,连呼吸都费力。而且眼帘沉重如山,怎么努力也抬不起来。他躺在床上,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消毒药水味道在飘扬,有“呼呼”的换气扇转动声响。
大脑开始运转起来,氯羟苯恶唑这个字眼浮上了心头。
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医生仿佛说过这个名字。陆言这些日子以来翻烂的百科全书可没有白读,心念一转就能够对号入座起来。这是一种肌肉松弛剂,它主要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在脊椎和大脑下皮层区抑制多突反射弧,从而达到使人的意识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作用。
耳边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轻声说着话:“任姐,他的心跳达到正常频率,有意识苏醒的迹象……”
“不可能!这么大的剂量,就是一头大象都得睡个一天,这才四个小时过去,他怎么会醒过来?”这个声音陆言有些熟悉,是那个任医生,她仿佛一直在忙些什么,键盘的敲击声从远处汇集在一起,像一首节奏明快的小曲,若隐若现。
“小果,你去给他抽一管血存盘。”任医生吩咐着前面那一个声音的主人。
“哦!”
隐约中能察觉到有一个人走向自己,陆言不动声色地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终于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对身体的控制又多了几分。被唤作“小果”的女人已经接近他,鼻翼间还传来好闻的洗发水味道。
陆言左手被一只温润柔软的小手抬起来,接着手腕一凉,显然是有棉签裹着医用酒精在来回擦拭。他心中暗道着“就是现在”,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清丽恬静的少女侧脸,头顶还有一副乖巧的护士帽。未曾细看,就看见一只附着血袋的尖锐针头朝自己的左手血管扎去。
手腕旋转,陆言左手立刻将执着自己手的那段白藕般的小手给反擒住,右手朝那只针头奔去,很轻松地拿在手里后,抱着这个女孩子挡在身前,而那只针头也适时地抵在了白|嫩的脖颈大动脉处。
胁持人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陆言姿势难看地半跪在床头,将过来给自己抽血的小果护士给制住之后,清脆尖锐的叫声才从这个姑娘的喉咙中发出来。
啊……
陆言胁持了这个音质可堪阿黛丝高音的小护士,这才有机会打量起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来:这是一个三面石墙、一面钢化落地玻璃的十来见方的房间,除了自己身处的这张蓝白色病床外,便只是几台大大小小的电子仪器在不间断轻微轰鸣着。
落地玻璃外是一个足有篮球场大小的空间,也有很多如自己一般的房间嵌入墙壁中。小广场上有许多穿着白色大褂的人,他们有的聚在一起讨论,有的独自在电脑、服务器前做着研究计算,更有一个人,直接趴在地上奋笔疾书,状若疯狂,不知道写些什么。
靠近门口的位置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正坐在一台电脑前劈劈啪啪地敲打着,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这一幕后,嘴张得仿佛能够吃掉三个鸡蛋。不过吃惊归吃惊,她第一时间就按响了警铃,然后整个空间里都是刺耳的警报声,以及红色的灯光闪烁。
而陆言,却是一身傻乎乎的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一副标准小白鼠模样,警惕地望着大厅打开的大门,七八个穿迷彩服持枪的精悍男人迅速冲了进来,熟练地控制场面;与此同时,一个中年白大褂站起来,组织人员疏散。
“我在哪里?”陆言将身前的少女拉紧,在她耳边问道。
这个叫做小果的女孩犹自尖叫完毕,胸腔中一时气短,并没有回答陆言的问话。她娇小的身子因为害怕不停的颤抖着,呼吸一声比一声更加沉重,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重心,软软地依倒在陆言怀里。
因为看不到正面,陆言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被吓得一片煞白。
然而耳根处却是有着一抹嫣红。
“你在江城军分区的607地下基地裏面,请你保持克制,千万不要冲动,误人误己。”大厅里的人走得差不多后,那个组织人手的中年白大褂走近过来,站在玻璃幕墙前回答他。
随着人员的离开,刚才还略显嘈杂的房间,现在又有些空荡。这会儿,除了那些持枪的保衞人员外,留在这裏的,就只有任医生和刚刚发话的中年男人。
看来这两个人是此处的负责人。
“地下基地?”陆言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除了这些电子仪器外,周遭的墙壁建筑都有着厚重结实的军事风格。
他还在思索着,却发现放在胁持的女孩腹间的左手上,一片凉意。伸头一看,这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居然咬着牙,委屈地哭得雨落梨花,大串大串的泪珠顺着尖尖的下巴,流水一般跌落下来,晕湿了胸口一大片。
陆言哪里遇过这种情景,顿时手脚都有些慌张,不知道是该把她放开好呢,还是继续挟制着。他心中也委屈着:你哭什么,我平白无故的被绑到这裏来,找谁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