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回过头来,院子里昏黄的灯光照得他脸上阴晴不定,看不清颜色:“你父亲没跟你提起这些么?”
黄国树几步走上前来,他眼里充满期冀:“我爹虽有隐瞒,但是我阿姆却透露给我许多。陆言大哥,我只想问,如果我今生有机会觉醒,也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超能者,我能不能去找你,为你效力,过上这样的生活?”
他指着陆言身后那辆黑色的越野车。
陆言回过头去,顺着黄国树指的方向,看着这辆柳正花了三十万买来的二手越野车。在这个冬夜里,在院子里破败景象的衬托下,这辆有着子弹头流线造型的上海产日系汽车,尤其的具有现代感和诱惑力。
也许在这年轻人的眼里,拥有这么一部车子,便是美好的生活吧。
他想的并不多,只是有尊严地活着。
陆言走上前一步,手搭在黄国树的额头上,一股精纯的热流从他的体内,缓慢地流向这年轻人的天会穴位处。这热流所蕴含的能量,是陆言所拥有力量里,融合而成的、最单纯的一部分。热流流过年轻人的全身,最终停留在额头眉心处。
黄国树足有一米九,长期营养不良,瘦得跟竹竿儿一般。他闭着眼睛,微躬着身子,脸上一片平静,身躯却忍不住地不断颤抖着。
大概十来秒钟后,陆言收回右手,转头朝车子里走去。黄国树睁开眼睛,听到陆言语气淡淡的声音:“你若觉醒,可到江城的锦江投资找我,做我的助手……”
砰!
汽车后排的车门被从裏面关上,车内的灯打开复熄灭。
陆言扯出一条羊绒毛毯盖在身上,呼吸均匀,三长一短,没用一分钟,便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而在场院中的黄国树,则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黑暗的房间里,临床的书桌前,有一个身影一直静坐着。
直到天明。
次日清晨八点,陆言准时醒过来。
冬日里白天短暂,但是此刻天已经大亮,天气阴沉,没有太阳,厚厚的积云在天边低垂着,欲压下来。陆言下了车子,在院子里喂鸡的黄国树见到迎了上来:“早上好,陆大哥。厨房里有热水,去洗把脸吧?我煮了玉米粥,你一会儿喝点。”
陆言并不拒绝,拿了脸帕和牙刷往厨房走去。
洗漱完后,黄国树端上一大碗的玉米粥,粗瓷制成的海碗里,黄色的玉米棒子粘稠,散发着浓浓的粮食香味,让陆言不由得胃口大开。接过用竹子削制的筷子,陆言蹲在场院里,看着院子里散步的几只母鸡,和远处的薄雾农田,大口地喝着稀饭。
陆言吃完稀饭,黄继国并没有醒来。
老人有病,熬不了夜,天明也起不早。他把正在忙和的黄国树叫到跟前来,将随身携带的两万元放在这年轻人的手上,说:
“你父亲的病,还是要到医院去看一下的。老是熬些草药,也无济于事。这钱你先拿着,过两天带着你父亲去大一点的医院去看病。”
黄国树望着手中这两沓钞票,有心拒绝,但是想起县里医生的病急告知,又犹豫着。陆言见他纠结,宽慰他道:“这并不是送你的。昨天我们虽然没有签署合同,但是话语我都记在心裏了。这钱算是给你提前预支的工钱,为了你父亲的健康着想,你就不要推却了。”
这样一说,黄国树才红着脸将钱收下,放到堂屋神龛下的柜子里锁着。
陆言见黄继国老人还没有醒来,便不再等待。只是说让黄国树代为转达离别之意,天也不早,陆言拍着这年轻人的肩膀,再次嘱托一番,在八点半的时候,驱车离开。
行在村子泥泞的路上,陆言忍不住感慨造化弄人。
他并不是正义感无限膨胀的人,之所以给这个黄国树一笔钱财,除了与他父亲有着一晚畅聊的情谊外,也只是感叹这年轻人跟以前的自己,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都是有着些许学生气,都是在这社会里被磨砺得棱角剥离,都企盼着有一天能够有尊严地活在当下,去拥有可以安心努力即有回报的明天。
可是现实太残酷。
车行出村头,道路便平了许多,往东折走十分钟,复行几公里,便可上了省道。
远远地有人在高喊陆言,陆言从车后视镜里看去,却是那黄国树骑着一辆破旧单车,从村子里远远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