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并不回答,他每次想到在那偏远农村里操劳忙碌了一辈子、但是依然穷困的父母,一分一毛的攒钱,却连馆子都没下过几回,便想哭。
时间匆忙,陆言也没有提出自己想捐钱修路的想法,况且这也不适宜在这种场合之下,与林明方说起。
不一会就到了螺司村上螺寨,林明方非要随一份礼金,陆言也阻拦不住,便找来负责记礼金簿的村中老人来收取。这时候已经有六点多了,除了要喝酒划拳的汉子,大部分客人都已经吃饱喝足离去,留下一地狼藉。
十来个拖着鼻涕的小孩子满场疯转,有帮忙的人在发些糖果瓜子。
酒店方的工作人员大部分已经回去,只剩下一辆卡车和几个工人,在准备回收餐具。陆原森见到陆言回来,走过来拉着他低声道:“酒店方说丢了不少的汤勺和碟子,一时半会清点不足数。”
餐具是横江飞阁提供的,比寻常人家的用度自然精美许多,乡下人见识浅,吃完忍不住顺带着拿回家收藏,这种可能也是有的。陆言苦笑着,乡里乡亲的,对于他们的道德约束力并不能够太苛刻。
倘若此次闹将起来,好事倒会变成坏事,惹得父母脸上无光,他摆了摆手,说:“丢了多少,让酒店方给我一个明确的数字和清单,到时候在总款裏面扣就是……你吃饭了么?”
“没有,等你回来呢!”陆原森指着小会场说道:“留了四桌的菜,横江飞阁的龙大厨准备的,好些菜见都没见过,我们这些帮忙剩下的人正准备吃了!”
“好,同去!”陆言拉着林明方,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吃饭。他看了一下周围,母亲大病刚愈,早前吃完饭便回家去歇息了。父亲在招呼那帮亲戚,姑姑、姑父也在帮忙,雷旭坐在村委主任、会计等人那主桌,正跟人呼吹乱侃呢。
陆言包下堂兄陆守亭的面包车,并委托他将这附近几辆跑运输的车子一同请好,有些离得远的,自然在吃完酒席后,由陆守亭安排回程。
他只是不理。忙了半天也饿得慌,跟林明方找好位置后,便开始吃了起来。恰巧又是跟李志隆、米崴这几个人一桌,这些个年轻人不拘束、也不讲究,拿起碗筷就胡吃海嚼了起来,眼里都是那油光的肉。
林明方并不介意旁边这些年轻后生的难看吃相,他此刻也并不饿,只是跟陆言喝着小酒,慢慢攀谈,聊起读书的趣事,和离别之后的境况。
去年六月月暗的事情并不好讲,好在陆言原来便准备好了托辞,这些日也练就得颇为熟练,草草讲过之后,林明方也并未生疑,只是感叹他这些年来过得实在不易,好在现在总算是熬出了头。
学生时代的友谊往往都是很简单的,并不如出社会之后的那般功利。林明方并不管陆言贫穷还是富有,都只是拿他当成旧日里的熟惯好友,美好的记忆。当然,看见陆言能够并不为了生计作奔波,心里面多少也有些欣慰,觉得他好歹也是闯出了一片天。
“过完年后,什么时候回去?”
陆言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回来过年有几件事情,一当然是将父母的生活安排妥当,第二便是去找寻陶砚,甚至有可能还要到萧景铭、时贵的家里打听一下,是否有两人的消息。
这两件事情办完之后,他才能离开。接下来的计划,他打算去一趟燕京,他已经迫不急待地想去见秦璐妃,去见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孩,然后将她拥入怀里,对她说:你下半生的幸福,就交给我吧……
他摇了摇头,将这种急迫的心情甩开,然后问起:“你知道陶砚现在在哪里么?”
陶砚六月间救过李维国书记的女儿,而后被组织看中,连续两次提拔,算得上县里数得上名号的人物,而且与林明方也是同学,两人应该熟识。
林明方摸了摸鼻子,有些羡慕地说起:“这小子啊,三个月他离开靖平的时候还跟我一起喝酒呢。他先是被上调到市委普法办公室,一个月后又被借调到省会黔阳去了。之后就没了消息,也联系不上,手机号码都注销了。这段时间忙,我也就没心思找寻了……
哦,对了,上次喝酒还说起到你,说六月间还到江城找过你,约好过年回来见面的。他外婆酿的苞谷酒,都准备了两坛。”
陶砚的这升迁之路倒有些诡异,陆言似乎能够看见白城子的影子在裏面,难道是官方察觉并插手了?他心想着,思定好过几天去陶砚家中查询。
林明方又说起:“星期六,哦,也就是12号,杜丰收那胖子结婚,你要不要去?”
陆言正心烦着几个好友的事情,闻言不在意地说:“我刚回来那天遇到马波,倒是听到他说起。那天要是无事,我便去……你去么?”
“去,怎么不去,他老爹是常务副县长杜昌跃,到时候县上的大人物都要去杉江大酒店呢?何况往日的同学在毕云市的都回来。我回去记得让他给你发张请帖,不然又要给胡德全那个势利小人给你拦门外——胡德全是县委办万副主任的小舅子,所以那天才这么张扬。”
陆言想起那个趾高气扬的胡经理,心想果然是“朝中有人”,为人便张扬了许多。
不过那位仁兄此刻恐怕仍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做木乃伊,烦扰不到他。
两人吃完饭,本来还打算去下一盘围棋,然而这偏僻小村,根本就找不到棋具,只得作罢。两人回到陆言家里,房子里仍然是有很多人在打麻将、看电视,热闹得很,陆原山和何慧兰满脸笑容地在裏面招呼着。
闹哄哄的也静不下心来,此时天色已晚,林明方便提出来先回去,反正来日方长。陆言便说送他回去,林明方也不拒绝。
正出门来,就撞上雷旭和螺司村的村主任黄路由匆匆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