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陆言在空中一凝滞,脚尖轻点那簸箕大的拳头,借势一翻,手中的龙牙刀便朝第一个山岭野人的喉结出划去。龙牙刃一入血肉,瞬间就变得热烈起来,一丝红艳的波纹在雪白银亮的刀刃上流转。
黏液老兄的惊叹是有道理的,山岭野人浑身黑毛乍起,根根都如刺猬的尖刺,又坚硬如铁,即使是以龙牙刀的锋利,深入一尺便再难入内。力道用老,陆言便也没有再勉强前行,双脚一落地,蹬地就往侧面狂奔的角马冲去。
那黑色角马灵性十足,避开山岭野人的大部队侧面,居然还停顿了一下,将陆言驼起后,发足狂奔,朝自己的同伴跑去。
后面空中连续飞来两根骨头棒子,陆言拉着缰绳侧身让过。回头的视线里,才看见被自己割破喉咙的那个山岭野人捂着喷血的脖子,不甘跪倒在地,旁边那个与他交手的雌性野人捶胸顿足,口中嚎着凄厉的呼声。
陆言从侧面进入,与杀出包围圈的尖兵队伍汇合。
他敏锐地发现又少了三个人。
回首看去,山岭野人群像田地里被台风肆虐后的麦子,起码少了一小半,而在其尸体堆积间隙里,也有明显属于人类的断肢残体。
其中一个碎了半边、跟烂西瓜有得一拼的头颅,陆言看了一眼,心便抽搐了起来:它的主人,就是那个之前还骂他是个菜鸟、却很认真地跟他讲解疑惑的粘液老兄。
陆言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陆言自进到这青山界,还是第一次有这个想法。
骑队尖兵仍在跑动着,在山岭野人群的外围,像野狼一般游弋着。而之前留下的另一队里有擅长远程攻击的超能者,正吊在山岭野人的前方几百米处,不要钱地批发着各式风刃火球弹,一时间天空一片绚烂夺目。
一只高速疾旋的箭矢似一道划天的闪电,越过了时间和距离,出现在一头雌性山岭野人的眼眶中,巨大的止动能将那头颅炸开一大片。
最开始那个中年妇女操纵青草释放出来的毒雾,仿佛拥有延缓动作、反应能力的作用。许多山岭野人黝黑的脸膛都开始变得惨绿,油汪汪地,像喝多了酒的醉汉,跌跌撞撞地往前衝着;惟有那些双头野人神情好一些,一边跑动,一遍用疯狂的眼神左右扫射,在寻找着敌人。
在一个长得最为高壮的双头首领带领下,所有还有着行动力的山岭野人,开始朝“游骑兵”们发动了凶猛的进攻,随着他们腥臭的大嘴张开,一声声响彻天地的吼声从心田底处生出,然后雷鸣一般迸出来,看不清的空气纹波在空中飞舞着。
吼!!!!!!!!!!
司南一族的大部队阵营里,突然闪耀起一片肥皂泡泡的彩色泡膜。
这泡膜在那一声复一声的音波风压下,如同山崖边最柔韧的小草,左右摇动不已,然而却从不曾破裂。
伪真空守护!
铺天盖地的喧闹声之后,陆言耳朵里只有嗡嗡的轰鸣,他随着尖兵小部队骑马游弋,左右都是人影,观察得反而并不细致。正御着黑马跑动,旁边有个人伸手过来拍他,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冷:“一刀毙命,干得不错……你算是条汉子!”
陆言转过头去看,原来是之前一直跟在他旁边的王宝青,这小子不知怎么又冒了出来。
他低着头,不让强劲的风将自己的眼睛吹痛。指着前方提问道:“这些山岭巨人都很强……但是你们好像更强啊,有必要还找我做外援么?我感觉自己都成了局外人,懵懂无知,什么都不晓得。”
又是一个急速变向,王宝青勒着缰绳说道:“并不是每一辈都会出现这么多‘巴都木’,只是上一辈和我们这一辈,才莫名其妙多了许多。老人们说是因为轮回到了,会有更大的怪兽群侵入我们这裏……至于为什么要找你,那得问首席巫师,我只是个小角色,在我的眼里,只有敌人!”
说话之间,在为首的战士常永发带领下,沿着边锋再次横切过去。
相比七八米高的山岭野人,即使骑在马上,低伏着身子冲锋的司南一族,最高者也不到二米七八,这差距仿佛几岁的孩童向一群姚明冲锋挑战,仿佛唐吉坷德去挑战风车。当然,这对比,仅仅只是体型!
拥有了超能力加成效果,即使是这些从神话故事里走出来的怪物,都被这些钢铁意志打造出来的骑兵队伍,这一刻散发的威势所震惊。
前方,有我无敌!
三轮冲锋回转,战场只剩下一只最强壮的山岭巨人首领活着,它的一双巨大的骨棒舞动如风,无数不能够听懂的嗥叫声从它口中发出来,掩映着旁边那堆积如山的尸体。
几轮过后,司南一族也死伤了六七人。其余的人面无表情的驱马围上。
“青伢子,搞死它!”常永发叫新生代的第一勇士上场。
王宝青应声拍马越众而出,提着的龙枪像一条灵动的毒蛇,从挥舞骨棒间隙一枪刺入。
这一枪仿佛随意刺出,但是让不远处的陆言感到一往无前的惨烈。
空气都仿佛为之一凝。
三米的龙枪透体而出。与此同时,王宝青紧紧攥紧的铁拳,正好朴实无华地印在了首领左边那颗猩猩鼻子上。
即使在相隔很远的地方,都能够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只诠释了人世间所有凶狠蛮横的丑陋头颅,在下一秒变成了破裂的半边西瓜,脑浆飞洒。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那个一脸青春痘的年轻人一脸木然地走到伏尸处,温柔地抱起一具缺了头颅的尸体,无声的哭泣着。
他坚定无比的双肩都在猛烈地颤抖。
陆言见到那黑蓝色的粗布衣服,上面有红色的锦绣花样,才知道这具尸体就是黏液老兄的,在刚才最后的交战里,老兄残留的半边头颅,被踏成了肉泥、血浆……
有人在陆言旁边叹道:“青伢子他哥去了,他老爹和老娘可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陆言心头一震,回头看向那人。
他的眼里并没有胜利的喜悦,而是对未来和希望的迷茫。
以及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