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端木彦昨日吩咐,侍女一早到禁地提回一个食盒,里面是宋清羽亲手做的早膳。
端木彦从内室出来,面色不佳,侍女已将冒着热气的早膳摆好。
落座后,端木彦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薄饼,神色不悦,“这都是什么东西?”
侍女连忙恭声解释,“少主,这是禁地那边的宋公子亲手做的,他跟圣姑吃的早膳就是这样。”
端木彦拧眉,宋清羽昨夜抚琴的样子不期然浮现在脑海中,那双修长的手特别美,不知道洗手做羹汤时,会是什么模样……
侍女心中忐忑,端木彦又失神了,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
下一刻,端木彦拿起筷子,伸向薄饼,还没夹到,猛然回神,眸光恼怒,扔掉筷子,起身就掀了桌子!
杯盘碗碟碎裂在地,侍女脸色一白,垂首跪了下来,“少主息怒,奴婢该死!”
“再去准备。”端木彦冷着脸说。
一个侍女战战兢兢地收拾,另外一个立刻去通知膳房,照以前的旧例给端木彦准备早膳。
两刻钟后,一桌丰盛而精致的早膳摆在端木彦面前。香芋卷,千层酥,芙蓉蛋蔬汤,各色小菜,一共十几样,都是以前端木彦常吃的。
端木彦夹了一块香芋卷,入口,剩下的砸在了侍女身上,怒色道,“为何如此甜腻?”
侍女哪里敢说,还是以前的原料,以前的厨娘,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分明是端木彦的口味变了……
端木彦没了胃口,又掀了桌子,起身出去了。
他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迷了心乱了情,可这两日,情绪有些失控,这很危险,他下意识地拒绝和排斥某种可能性。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到了禁地边缘,端木彦面色一沉,转身回去。
侍女通知宋清羽,不必再做端木彦的饭食。
宋清羽觉得莫名其妙,但结果挺好。他也不愿自己亲手做的饭菜给外人吃。
蒲铭伟和连子扬再来找端木彦,像是约好,都带了礼物。
“端木兄说过喜欢这把龙骨秘扇。”连子扬将一把折扇展开,笑容满面地摇了两下。
这是连家旧物,其中藏有暗器,颇为精巧。
蒲铭伟拿出一把古朴的匕首来,笑着说:“这把小刀,端木兄应该会喜欢的。”一看就不是凡品。
端木彦似笑非笑,“真要送我?怎么突然如此大方?”
蒲铭伟和连子扬交换了一个眼神,蒲铭伟笑意加深,“端木兄知道,这两样宝贝都是我们家传的,但咱们是兄弟,忍痛割爱博端木兄一笑,便也值了。只是……”
连子扬接着说:“只要端木兄愿意割爱,让昨夜那个美人陪我们一回,别说这两个小玩意儿,日后……”
端木彦笑意转淡,垂眸整理了一下衣袖,掩去眼底的阴翳,再抬头时,呵呵一笑,“原来你们都以为我昨日说的话是在骗你们?那个人我都不敢碰,顶多趁着父亲不在让他过来抚琴罢了。”
蒲铭伟笑得意味深长,“端木兄,那等美人,任谁得了,都恨不得藏起来独占逍遥,我们懂的。不过毕竟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就一回,让我们解解馋,不然这心里跟猫爪子挠着一样,痒得很啊!”
连子扬点头,“端木兄放心,人交给我们,保证好好地再还给你,过后他什么都不会知道,国师大人也查不到什么。”
端木彦冷笑,薄唇轻启,说了一个字,“滚。”
蒲铭伟和连子扬神色都是一变,头一回见素来八面玲珑的端木彦如此粗鲁无礼,他们可是客人。
“端木兄,就算你不乐意,也不用生气吧,不过是个玩物罢了,端木兄不舍得,直说就好。”蒲铭伟颇有几分阴阳怪气。
然后,端木彦第三次掀了桌子,冷着脸说:“滚!”
看到蒲铭伟和连子扬提起宋清羽的神情,听到他们放浪的话语,尤其那句“玩物”,端木彦就觉心中火起。那么干净的人,这两个脏东西想要染指?做梦!
蒲铭伟和连子扬都不是一般人,见端木彦突然失态,两人猜到了什么,交换过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便告辞离开了,说让端木彦冷静一下,他们并不介意。
端木彦冷静下来之后,却更烦躁。他讨厌自己失态,却也真不想再看到那两个人,但最关键的是,他该拿宋清羽怎么办?
端木彦有过很多女人,都不过是他纾解欲望,拿来取乐的工具,只走肾,从不走心。
宋清羽评价端木彦,处处留情,却是无心。
但人非草木,岂会真无心?
多情之人最无情,一旦动情却最痴,只看那个能让他心动的人,何时出现。
在那之前,他自以为的潇洒恣意,纵情享乐,都是真的。可他以为一辈子都会那样,以为没有人值得他动心,甚至前日还口口声声“指点”宋清羽,说人生苦短及时享乐,说两个人之间只求欢愉就好,不必付出心力,什么情什么爱都是毫无意义的。
但有时候,一念之间,一切都会改变。
情爱一事,最难琢磨,最难掌控,最难理智。往往总是悄然发生,拿得起,却总放不下,因为这不是道理,也没有道理。
以往最是纵情的端木彦,不愿让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他选择不再吃宋清羽做的东西,不再见宋清羽,甚至不靠近禁地。
为保持冷静,他将自己关起来修炼,吩咐过,除非端木尹回来,或婚期到,任何人不准打扰。
端木彦希望,一切都只是错觉,到那时,那个人影响不到他,而他还是从前那样。如此,最好。
宋清羽自是不在乎端木彦在做什么,他只陪着宁蓁,每日做做饭,散散步,倒是过上了难得悠闲的生活。
跟宁蓁学了女红,宋清羽觉得挺有趣,他本就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给阿妙绣了一个荷包之后,宋清羽打算给他兄弟南宫珩也做一个,原先南宫珩早说过的。
虽然男人之间送亲手做的荷包有点怪,不过宋清羽觉得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跟祁妙一样,宋清羽这些日子看到朝阳落日,星空明月时,也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祁妙运气好些,能在途中与南宫珩或叶翎相逢。
此时,南宫珩已被困在那个荒岛大半个月,跟他亲爱的岳父叶晟一起。
岛上的飞禽走兽在南宫珩的残害下,濒临灭绝,只有少量没什么肉的幼崽暂时逃过一劫。
但南宫珩和叶晟的关系,依旧没有明显的进展。
南宫珩确定,叶晟失忆,且双目失明,想要取得他的信任,绝对不容易。
而迄今为止,叶晟都没有张口跟南宫珩说过一句话,南宫珩怀疑他是不是被毒哑了?无法验证,但他希望不是。
主要的食物又变成了鱼,而岛上能找到的香料也几乎都被南宫珩扫荡过,他这日一边烤鱼,一边把最后一点香料撒上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岳父啊,求求您老人家,能不能给我一点信任?我要拆了你的房子造船去找小叶子和尧尧,小叶子肯定好担心我,尧尧长那么美,万一被人糟蹋了怎么办?他是我弟弟,我说了要给他娶媳妇儿的,唉……”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南宫珩瞬间热情,“前辈稍等片刻,酥香麻辣的烤鱼马上就好!”
叶晟双眼不能视物,但仍精准地坐在了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面朝着大海的方向,鬓边已染上霜白,安静得仿佛一尊雕塑。
南宫珩把烤好的第一条鱼给叶晟,他自己坐在一旁吃另外一条没有放调料的。
一起吃饭,这是南宫珩这段日子努力的成果。
叶晟总是吃完就走,而这短暂的时间,南宫珩才有跟他说话的机会,虽然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但绝对不能放弃。
因此,南宫珩举着手中的烤鱼没吃,又开始新一轮苦口婆心……
“前辈,这岛上没什么可吃的了,兔兔只剩了三只巴掌大的小崽子,要是也抓来烤了,有点不是人,多少等它们长大再吃,前辈你说是吧?”
“海鸟怕不是成精了,岛上一只见不着,我在岸边等啊等,明明见一群飞过来,结果你猜怎么着?还没到我射程范围之内,全都掉头飞走了!”
“野鸡早没了,野鸡蛋也都炖了给前辈吃了。”
“不知道前辈怎么样,反正我是吃鱼快吃吐了,但以后只有鱼可以吃,而且没有香料,只能一边吃,一边吐,也是……”
见叶晟皱眉,南宫珩轻咳,“前辈别介意,继续吃,您手中那条鱼,是最后一条有味道的烤鱼,必须要珍惜。不过等今日晚饭,咱们就只能吃完全没味道的烤鱼。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太难了,太苦了,太饿了,太烦了,太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