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在手术台上看到的廖医生,已是血肉模糊,甚至连他都认不出那张脸,便是他最爱的亲人。
他一度疑惑,得是多严重的车祸,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区别于以往他所亲自处理过的任何一位交通事故原因导致的病人。
而直到此刻,他亲自来到了这里,亲眼从这个坠落的位置往下看去,钟景洲恍然明白过来。
“为什么。”他攥紧了拳,心里边好恨好恼,但又不知道该恨谁,恼谁。
事故的原因,早已调查的非常清楚,因为高速公路修路的原因,对于一些车辆分流限行,因此那个对路况不熟悉的司机,才会临时选择这条路。
一路上,车速都很高。
到了这个隧道口时,应该减速,他却没有减速,并且凭经验判断,能够正常通过。
而廖医生所乘坐的车子,恰好从隧道内驶出。
这个地方,双向通行,也不过只有两车道,没有闪避的空间,若是不想发生迎面撞击,就只有一辆车需要冒险岔开。
开车的司机,正是处于这样子的判断,才在车祸发生的一瞬间,做出了闪避的决断。若路边不是这样子直通山底的断崖式深沟,车子滑行一段时间后,的确是会停下来的。
偏偏这里的地形,比较特殊。
“为什么。”钟景洲感觉到自己的头顶的血管都在蹦蹦的跳。
他一遍遍的问这个单调的问题。
在过去的三年多时间里,他也是同样在这么问。
为什么发生这种事的是他的父母。
为什么那两个一辈子都在不计回报的治病、救人的令人尊敬的人,最后是用这样子惨烈的方式离世。
为什么在他们倒下之后,生命垂危的关头,没有人及时对他们施救。
为什么命运如此的不公——
整个人都在恍恍惚惚的时候,似乎有个人,攥住了他的衣角。
夏沫满是担忧的问:“哥,你没事吧?”
钟景洲僵硬着身子,回过头看她。
夏沫给了他一个担心的表情:“一起去给廖妈妈和钟叔烧香吧?咱们的车子,在这儿不能停留太久。”
钟景洲的那个表情,就让人担心,他会崩溃掉。
下边还是那么深的山沟,万一他要是跳下去,夏沫怀疑自己拉不住他。
但她还是很努力的牢牢抱紧了他的手臂,用力的把人往回拉扯,直到他远离了栏杆,才能稍微的松了口气。
白一峰等人在车上看到了车下的他们所做出的有些奇怪的举动,还在小声的议论。
说着说着,白一峰盯着那一堆燃烧起来的烧纸,他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跟妻子交代了一声,让她看好孩子,不要跟着下车,这才匆匆的下了车。
他一动,卢金也跟了出来:“怎么回事?”
“廖老师是在义诊回程出了车祸,当年义诊的地点,好像就是在这附近……”
卢金的表情变的严肃起来:“咱们也下去,给廖老师说说话吧。”
“这是应该的。”
几个人在路边停留了一会,怕影响到交通问题,又迅速的回到了车子上。
气氛突然变的有些哀伤,没人再讲话,几个小朋友仿佛是感受到了大人们的情绪,乖乖的睡着了。
夏沫看着钟景洲收敛了笑容,身上又一次出现了初见时的冷漠疏离时,她竟有点担心,今天突然发生的这件事,钟景洲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突然间来到他父母出事的地点,对他所造成的冲击,可想而知。
正在她酝酿着要说些什么话来缓解一下气氛的时候,开车的老魏忽的幽幽开口:“大钟啊,你父母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人,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已经继承起了他们的遗志,也开始为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们做一些事,这很好,非常好。他们在天有灵,也会为你而骄傲。”
“如果能选择,我只想他们能好好的活着。”钟景洲扭过头,望向了车窗之外。
流动的风景,飞速的在眼前流过。
他鼻子上驾着的深色墨镜,遮挡住了他全部的情绪。
“人这辈子,很多事是可以选择的,但也有不少事并没有选择的这一项,比如生,比如死。既然已经是这样子了,像你这样子把悲伤难过,转为力量,去做起他们喜欢却没有做完的事,这就很好。”
钟景洲下意识的想说,他其实并不是出于这个原因,才来组医疗队给村民看病。
一个柔软的怀抱,忽的靠近了他。
毫不犹豫,把他的手臂给抱住了。
耳边也响起了夏沫的声音:“魏叔,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我哥,他就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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