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皱眉,干脆就不接了。付希安手快,伸手直接帮她滑了接听键,那边传来一声:“喂?”
舒曼赶忙将手机贴在耳边,心虚地“喂”了一下,另一只手顺手就去捂住付希安的嘴。Alex:“我在停车场西侧,车牌是XXXXX。”
舒曼脑子正在急速运转编什么理由,手心突然传来异样,被捂住的那张嘴,正在嘬她的手心。舒曼瞪过去,你啄木鸟啊你,身旁的人却是变本加厉。于是她随口扯了句:“不好意思,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过会儿我自己打车回去吧,谢谢你。”
说完就直接挂了。付希安见她挂了电话,正欲将她拉到怀里,舒曼却是往后一倒,抬起脚踢了过去,怒道:“走开!你身上的香水味臭死了。”
当晚,付希安过了凌晨才将舒曼送回酒店,第二日正好是开早工,她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就被许晴的敲门声喊醒。因为睡眠严重不足,那一整日,她都在恍恍惚惚中度过。隔了两日,网络上爆出一则重大新闻。爆料人称付氏集团继承人付希安与陆氏千金陆嘉琦感情已破裂,疑似有第三者出现,并附有一张付希安与第三者深吻的模糊背影的照片。新闻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工作,中间休息时有人刷微博,然后整个片场瞬间炸开了锅。付希安与陆嘉琦的婚礼三年前全城直播轰动一时,大概所有人都记忆犹新,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只播出了大约十几分钟就中断了画面,第二天,所有媒体的报道也只有寥寥几字。
世人永远只记得住旁人表面的光鲜,背后的事没有人会去深究,而现在突然爆出这样的新闻,看起来有证有据的样子,网友都搬好了小板凳等着看这出戏的发展。
照片的背景和背影都很模糊,休息时间,片场一百多号人,几乎每个人都拿着手机在刷网页看评论,猜测女主角的身份。
许晴喝水的时候,因为好奇,凑到同事的手机前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她呛了口水,脸都吓白了。付希安的脸很清晰,吻着的人,只有个背影,但是与舒曼朝夕相处的她,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舒曼也刷了下微博,之前为了方便工作,她注册过一个小号,看完之后朝脸色苍白的许晴看了一眼,许晴懂她的意思,尽量将表情调整得与大家一样。
舒曼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回口袋,拿起剧本假装阅读,其实她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到底要怎么应对,只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付氏有公关团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拿出应对措施,而自己绝对不能去找他。照片上的她,只有背影,还是黑白的。
也许,她只能祈祷,别人眼瞎一点。但她低估了网络时代,人肉搜索的速度快到她无法承受。
不过两个小时,那个背影是谁就被认了出来,好在舒曼在国内消失了三年,能被扒出的信息并不多,但是得到消息的记者已经在赶来剧组探班的路上了。
凌玿拿着iPad冲进会议室的时候,付希安正在开视频会议,他扫了一眼报道以后,立即中止会议,自己则赶往剧组。
出来这样的新闻,陆氏会第一时间做危机公关,付氏自然也不例外,但这种时候,最要紧的不是这些,而是首先要站在她身边。
他不知道她看到报道以后有没有哭,有没有害怕,心裏有没有责备他。这一路上,他连续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关机,转而打给许晴,也是关机的状态。
他想了想,拨了徐靖安的私人号码。原先就守在片场的娱记,得到同行的消息以后,正在想尽办法进来拍张照片或者做个简短的采访。徐靖安挂了电话以后,让冯敬安排人,将所有记者都挡在了外面。
付希安得知舒曼还在工作,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可当他的车子到达剧组时,还有一辆120救护车也同时抵达。
付希安从车上下来看到120救护车时,心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当他看清被抬出来的人是舒曼时,双脚差点连救护车都跨不上去。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给舒曼接了氧气,她人已经是昏迷的状态。许晴坐在旁边,看着舒曼的样子,面无血色。“怎么回事?”
付希安握着舒曼的手,声音不大,可语气里透着彻骨的寒意。
许晴舔了舔嘴唇,嗓子有些干涩,说道:“刚才……曼曼姐亲自给Jolie示范动作,吊威亚的时候,从高台上摔下来……”
付希安的心猛地一沉。当初,那场直播的婚礼,他原本就只是为了应付陆嘉琦而特意做的一出戏,全程直播的画面,只授权传出十五分钟,并且他根本没有打算将婚礼进行到底。
当凌玿告诉他,舒曼被付封带走了,等他派人去寻找时,她这个人,像是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迹。
他想,那是他一生,最悔恨的时刻。后来,他日夜加班,不过是不想去面对那座空荡荡的屋子,甚至干脆将办公室变成了临时起居室。突然有一天半夜,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是一笔巨额的境外消费,他第一反应是诈骗短信,想也没想按了删除键,刚要点确认,脑海里忽然闪现了什么。深更半夜,他将凌玿挖了出来,让他去查那笔消费的详情,后来才得知,那张卡里所有的钱,用来支付了一笔昂贵的手术费。那笔钱,付的是许晴哥哥换肾的手术费,他不心疼钱,反而想感谢许晴哥哥的病,否则也许这辈子他都找不回她了。付希安捏着舒曼的手,贴在脸上,吊威亚的高台起码有十几米。找到她的踪迹以后,他曾派人查过她三年的过往,她做武术指导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很敬业,也很专业,那么不小心摔下来,是因为看到了刚才的新闻吗?
许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一句:“绳子突然断了……”
付希安眼皮一跳,厉声道:“你说什么?”
吊威亚的绳子,怎么可能轻易会断?何况每一次拍戏前,武术组的工作人员一定会仔细检查的,除非有人有意……救护车开到仁禾的时候,护士与医生都已经等在门口了,付希安将她送进手术室后,才拿出手机拨给徐靖安。所有记者快赶到影视基地时,纷纷接到同仁的电话,说背影女主角受了伤被送上了救护车,那些记者又急忙掉头往医院赶。手术进行到第二个小时的时候,仁禾楼下已经聚集了一群记者。凌玿从VVIP通道急匆匆走上来,说今天的新闻直接上了热搜榜,点击过亿,压都压不下来,股东们觉得接下来有可能会影响公司的股价,需要开个临时股东会议,要求他回去主持。
付希安站在窗边,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地道:“我没空,那帮老头子那么想开会的话,让他们直接来医院。”
凌玿回去复命,那帮在会议室等了半天的老头子,气得七窍生烟。
舒曼手术后的第二天,Jolie去探病。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嘀嘀的声音,付希安坐在床边,凝视着床上昏睡的人,Jolie站在门口,面对付希安,第一次产生怯意。良久,付希安终于注意到站在门边的人,只道:“进来。”
Jolie犯了错般,怯生生地走过去。付希安看着她,脸上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更是冷静得出奇,道:“来见一见你嫂子,道个歉,然后明天回伦敦。”
Jolie整个人发怵,说话第一次带了哭腔:“哥……”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当时只是想恶作剧一下,让助理找机会偷偷磨坏绳子,等她自己吊威亚的时候假装发现这个疏漏,然后把责任推给魏舒曼。恰好,看了新闻的舒曼心绪特别乱,又想假装特别镇定,于是和导演商量拍之前示范一次动作。Jolie的助理,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看到舒曼亲自上阵示范时,脸都吓白了,哪敢当众说出来那绳子已经被她剪坏了,根本不承重。
十五米的高台,地上铺了两层软垫,但也幸好,舒曼有些功夫的底子,摔下来的时候,身体向右滚了一圈,卸了大半的力。
没有生命之忧,只不过,腿伤和腰伤,需要很长时间的静养,才能恢复。这次的罪魁祸首,若换作是别人,付希安早就捏死他了,可Jolie是他亲妹妹,他知道她从小缺爱,整个青春期就是叛逆期,大大小小闯的祸,数不胜数。
之前,他能原谅她,是因为无伤大雅,可这一次……Jolie站在床尾,都不敢太靠近付希安,心裏正在组织语言怎么求情,门外突然有吵闹的声音。付希安皱着眉出去查看,有人冲过拦住他的保安,大步上前,拳头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挥了出来。付希安从小练过格斗,要躲贺云岐这一拳,根本没问题,但他没想,连下意识地偏下头都没有。眼看着拳头就要上脸,也不知道Jolie从哪里冒出来的,挨了这一拳。贺云岐见到Jolie冲出来时,力道就收回了大半,但是娇娇公主的脸,细皮嫩肉的,怎么经得起贺教官的这一拳,即使他只用了一小半的力道。Jolie疼得倒吸了好几口气,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她觉得自己整个口腔都移位了,付希安扶着她,让人去喊医生来。Jolie靠在墙边缓了很久,才憋出句话来,说道:“我……可以……将功赎罪、负荆请罪……吗?”
这两个成语,还是她在拍的新戏剧本里学来的呢。
医生带着Jolie去查看伤口,付希安带贺云岐进了病房,两个人站在床边,听着仪器发出嘀嘀的声音,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半晌后,付希安突然说:“等她醒了,我和你打。”
“好。”
舒曼是在三天后醒来的,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Jolie,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眼睛睁开了又闭上,再睁开。
Jolie因为挨了一拳,获得了暂留的批准,她知道她哥还没想彻底放过她,所以一有空她就守在这儿,全心全意地求原谅。
Jolie看到舒曼睁开了眼睛,掏出手机高兴地给付希安打电话,说:“你老婆醒啦,你们可以去打架了。”
那天医生替她检查完,擦完药膏以后,再回来时,正好听到付希安与贺云岐的对话,中文造诣不够的人,听不懂话里的含义,只知道两个人想打架。舒曼觉得自己是不是睡了太久,怎么听不懂她的话,艰涩地开口,声音细如蚊蝇,问道:“什么打架?”
“噢,因为他揍了我一拳,我哥帮我去报仇。”
舒曼才要问“你哥又是谁”,付希安接到电话后已匆匆走了进来,站到床边,说道:“刚醒,别说话。”
付希安将Jolie赶走,让医生先给舒曼做检查。到了晚上,她才明白过来,Jolie是付希安的亲妹妹,而她所说的打架,是指付希安和贺云岐两人。因为,他们再进来时,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她只当没看见,一个人都没问。
舒曼在仁禾躺了将近一个月,Jolie的戏份杀青以后,几乎天天都来病房报到。
关于自己怎么会摔下来这件事,付希安一直没有明说过,但许晴来探病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透露了几句,舒曼能猜出个大概来,所以她对Jolie的态度,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
公主傲娇惯了,受不了冷脸,直接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舒曼笑笑,回道:“你也不喜欢我。”
公主想了想说道:“那你现在开始喜欢我吧,我以后也喜欢你。”
可是刚说完又反悔了,“要不你还是讨厌我吧。我让你摔断了腿,你全心全意地恨我?想要把我留在身边折磨我?”
舒曼听着她词不达意的表达,“噗”地笑了出来,问道:“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国内?”
铁扇公主摇头:“不喜欢。”
“可是如果回伦敦,我就又是一个人了。”
她的艺术家妈妈,不在外游历,就在去游历的路途上,一年都见不了几次;付钦国呢,除了问她钱够不够花之外,他们之间没有其他共同语言了。“我呢,除了我哥,没人对我好过。当然,我也没对别人好过。”
而Jolie公主对一个人好的定义就是,缠着他。以前缠着她哥,现在缠着她哥心裏的老婆。可是,她越来越觉得,她哥娶老婆的进度实在太慢了。
办好出院手续,付希安将舒曼接回公寓住。为了方便她的生活起居,付希安将她的房间搬到了楼下的那间,当然,付希安并没有将自己换到楼上住。当晚,舒曼看着付希安也准备在楼下房间就寝的样子,眼睛里都冒出了火,她现在行动缓慢,情绪也不能太激动,等于是半个植物人,生气也只能干瞪眼。付希安看着鼓着腮帮子的小姑娘,笑道:“干什么?你现在这样,就算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乐意呢。”
舒曼不再与他说话,气鼓鼓地睡觉,而他,真的就在房间里打了个地铺,生怕她半夜需要去洗手间或者起来喝水。舒曼心裏的感动还未超过两天,第三晚,付希安半夜钻到了她被子里,委屈地说道:“曼曼,我冷。”
说完侧过来,就将她搂到了怀里,下巴在她手臂上蹭了蹭道:“你别动,小心伤到身体,我来迁就着抱你好了。”
舒曼咬着牙装睡,身旁之人厚颜无耻至极。这一年年三十,Jolie不愿意回伦敦,非要挤在小公寓里一起过年守岁。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习俗,看着满桌子的菜,突然问道:“为什么没有汤圆这道菜?”
舒曼一愣,看了眼正在帮她盛汤、完全没想要回答的付希安,想了想,反问道:“为什么要有?”
Jolie眨了眨眼,也反问道:“不应该有吗?”
一顿年夜饭,Jolie都在研究要不要吃汤圆这个问题,最后付希安被她念叨得烦了,跑去厨房煮了一碗。Jolie看着面前一整碗刚出锅的汤圆,傻眼了,再看看旁边若无其事吃饭的两人,问道:“不吃吗你们?”
舒曼一听这话,抱着碗,往旁边挪了挪,她才不要吃这个东西呢,都没有馅,干吗没事去吃些没有味道的面粉啊?付希安看着对面小姑娘一脸嫌弃的表情,想笑,可面上依旧淡淡的样子,说道:“自己点的菜,好好吃完。”
付希安的话,对Jolie来说一向是圣旨,她只好硬着头皮吃,才吃了十几个,感觉胃已经被撑饱了。两人的晚饭早吃好了,饭桌上还剩Jolie在慢条斯理地嚼着拖延时间,边嚼边恨不得将告诉她这个习俗的凌玿分分钟咬碎。竟然坑她!
趁付希安去厨房的时候,Jolie立马捧着碗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舒曼求助,舒曼知道这种东西吃多了胃会撑,对身体不好,倒也不支持付希安这种野蛮式的管教。
付希安的听力极好,于是舒曼只好用眼神和肢体动作,示意Jolie去将碗里的东西倒了,假装已经吃完,自己则去收桌上的碗筷拿去厨房将付希安绊住,免得他出来正好撞见。
晚饭结束,付希安在厨房里洗碗,Jolie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这么撑过,倒在沙发上捋肚子。
客厅里的电视机正在播春晚,Jolie有些茫然地看着裏面演的小品,突然对舒曼说道:“你教我中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舒曼不怕Jolie的纠缠,最怕和她说中文,有时候还会被她绕晕,直接回绝道:“不教。”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教我中文。”
“……”
这一晚,舒曼失眠了。窗外是连绵的爆竹声,身边是轻浅的呼吸声。时间突然像是变慢了,一分一秒地过,那么静寂又漫长。舒曼忽然出声:“付希安。”
他侧躺着,手抚在她腰际,轻轻摩挲,回道:“嗯。”
“那一年,我妈妈,是陆嘉琦救下来的?”
付希安猛地睁开眼,窗外的夜空中突然有绚丽灿烂的烟火绽放,忽地又回落,炫目的夜空又瞬间恢复成墨色,只听他轻轻“嗯”了一声。
“那场婚礼……是为了交换她回来?”
付希安在她肩上轻轻吻了一下。“为什么不早说?”
为什么呢?因为你不想听。
因为不想把选择的难题留给你。因为我愿意等。只要你还站在原地。
只要你愿意走出一步,前方,转身,或者你站着不要动,我的怀抱,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