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林烈所料想的那样,那几千来势汹汹的蒙人骑兵确实只为了吸引他这个主将和城中守军主力的注意力,而随后进发的蒙人却已趁机改向杀奔西城城门。当这一大批蒙人呐喊着,吼叫着杀过来时,西门城头的守军明显感到了一阵猝不及防,赶紧就在此处将领展松的弓箭和准备在一旁的木石等防御兵器加以阻击。但相比起北门方向的有条不紊,这里的军卒就显得格外手忙脚乱了,那箭矢射得也不一致,稀稀拉拉的,竟让这些徒步奔来的蒙人战士都能轻易地闪避过去,并迅速朝着护城河岸前靠来。直到敌人靠到近处,弓箭手的准度才提高了一些,射倒了头前的十多名蒙人。但随后,他们便也竖起了一面面半人来高,以木为本体,再蒙以牛皮的盾牌来,人则躲在盾后一点点向前,居然就挡下了城头箭雨,迅速靠到了河边。伴随着蒙人的呐喊以及城头守军的惊呼,一根根粗大的木桩被他们迅速插进钉入水中,然后一块块木板也被迅速地往上铺去,对方居然开始极有策略地在这边铺起浮桥来。在看到这一幕时,展松更是惊得神色剧变,立刻就喊了起来:“火油呢?快给我拿来,还有火箭、火把,都给我准备好了!”他可不能让蒙人真在下面把通过护城河的浮桥给架设成了,不然敌人就能直接冲杀到城墙之下,对西门构成最最直接的威胁。在他一声声的催促下,下方很快就把一罐罐的火油都给运了过来,展松也不犹豫,立刻下令:“快,把油罐看准了那些木板给我砸过去!”说着,还身体力行地举起其中一只油罐,长身而起立于城墙边上,看着下方目标就狠狠地砸了过去。身为军中地位不低的将领,展松膂力确实过人,只一挥间,那火油罐子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砸在了刚铺设好的一块木板上,随之应声碎裂,里头的火油伴随着罐子的碎片立刻就四下飞溅,落到了许多人的身上脸上,让蒙人吓得直往后缩。看到自家将军如此英勇,其他将士的胆气也更壮了,立刻一个个也都卖力地把油管朝着下方砸去,虽然有一些因为失了准头而落到河水里,但还是有许多正中目标,片刻工夫,就把那刚铺到河中间的一大段浮桥给浇上了一层油来。“放火箭,都对准了桥板射!”展松赶紧又大声下令。早已在箭头上绑了易燃物的羽箭被火把迅速点燃,然后众弓箭手就瞄着下方的浮桥放出箭来。如果是射向蒙人战士的,凭着他们敏捷的身手还能招架闪避一番,但这一次明军的火箭是朝着那无法移动的桥身而去,情况就不一样了。只听得呼呼一阵响后,多数火箭都已准确地落在了桥板上。那上头刚沾满了火油,被火这么一引,顿时就呼地一下蹿起了数股火苗,并且迅速蔓延开来,朝着前后左右地烧去。这一下,身在其上的蒙人战士可就倒了大霉了,只见他们中有不少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呢,那火就烧到了身上,惊得他们顿时乱了方寸,扭头就往后跑。但身后却也有不少同伴,两相一撞,火反而又把同伴也給引着了。只片刻工夫,正努力修着浮桥的上千蒙人就有半数被火所伤,惨叫声和惊呼声顿时响成一片。直到有不少人变成一个个火球开始乱跑起来,才有人突然想起自己这是在河面之上哪,便赶紧出声招呼:“快跳进河里去!快跳进河里去!”这才让许多人回过神来,忙扎手扎脚地就往河水里扑,试图用水把身上的火给浇灭掉。但此时,城头守军已经不光只朝下方射火箭了,在展松的号令下,更多的箭矢带着厉风射下,不断收割着已经军心大乱的蒙人性命。不光是桥板上的敌人,还有跳下水扑火自救的蒙人。这些蒙人本就不熟水性,下水后已变得更加不知所措,在面临扑面而来的箭矢时,却已无法闪避,只能一一被射杀。“快,把他们接回来……”蒙人后方的指挥者终于是看出了问题的严峻,立刻就下令收兵。但此时明显是有些迟了,那些木板被火这么一烧之下,很快就断裂崩碎,连带着把站在上面的不少蒙人都给摔进了河水之中。随着人不断落水,本来就不浅的护城河水再次上涨,竟变得汹涌起来,一下就把三座刚搭起一半的浮桥全给冲垮,之前的努力也全付诸流水。见此,守军将士自然是一片欢欣鼓舞,射出的箭矢力道比之前又强了几分,把已失去斗志的这几千蒙人杀得只能扭头就跑,再不敢架设什么浮桥了。看到敌人就此败退,城上守军自然是又一阵欢呼,展松脸上也露出了放松的笑容来,这一战赢得确实顺利,让他和将士们凭添了几分信心。此时,林烈正好在几名亲兵的陪同下急匆匆地奔过来,还没看到这边的战况呢,就已喊道:“如何了,鞑子是攻过来了么?”等来到近前,看到众将士那兴奋欢喜的模样后,才有些明白过来:“你们这是急退鞑子了?”“正是,总兵大人快看。这些鞑子居然妄想在我这里铺设浮桥,却已被末将用火攻之计给打退了,他们的浮桥也已被彻底烧毁,反倒留下了数百条人命。”展松兴奋地说着,还拿手往下方一指。林烈应声上前,一眼望下看去,就瞧见了护城河上尚未完全烧毁的浮桥,以及上头的火焰,还有就是桥身上,以及谁上倒伏一片的蒙人尸体,看数量确在两百以上。“好!”林烈见到如此情况,总算是松下一口气来,赞道:“展松你这次可是立下的一桩大功劳,你们也是。接下来要更仔细些,可不能让鞑子再摸上来了,尤其是在夜间,也得盯紧了下面,以防他们故技重施。”众将士得到总兵大人的夸赞,心下自然也是一阵自豪,纷纷高声答应,随后便各自归位,继续防守起来。直到转过身来,林烈的神色才突然一变:“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北城那里现在蒙人骑兵还在纠缠不休,他们花这么大的力气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在这里架设浮桥。而且,只一两千人马怎么可能对我蓟州构成威胁呢?他们一定还有什么目的,却是哪一边呢?”这时候,他却是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来得有些太急了,应该让安在北城上方的飞艇兵把蒙人动向先报与自己的,这样才能有的放矢哪。当然,现在既然西北两门都是被人佯攻的话,那就只剩下东南两门会成为其目标了,可是,那又会是哪一门呢?而且,为何都这么久了,那两边依然不见半点动静,难道说……一个念头突然就从林烈的心头升起,那是昨夜陆缜与他的一番对话——“你说那石青炎一旦真被鞑子生擒,他会把我蓟州城里的虚实都说出来么?”陆缜神色严肃地问道。“以他贪生怕死的性格,恐怕很可能为了保命而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既如此,我们总该有所防范才是。比如南城那里的守御兵力就该增加一些,以防被他们趁虚而入。”陆缜说的在理,林烈忙点头应下,好在如今城中兵力倒还充足,只要都听从调遣,拿一部分人马去南城增加其实力倒也不是问题。但随后陆缜的话却让他的心再度提了起来:“但我觉着他们不会只用他这一点的,石青炎既然在蓟州守边多年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班底。若是他们来个内外勾结,里应外合,我蓟州城可就危险了。”“这……”林烈神色一凝,立刻就想到了一点来:“我想起来了,如今东城的守备军官杜仲曾是其身边心腹,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就连那里的军士也多是其旧部,你说他们会不会……只是……”说着他又有些顾虑起来,毕竟那可是三四千守军,一个举措失当可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哪。“现在鞑子到底会怎么做还不好说,但必须防患于未然。”陆缜一眼就瞧出了他在顾虑些什么,便很快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来:“东城的守将那里必须有人盯着才是。这样吧,我和锦衣卫的人足够有威慑力了,反正在北城这里也帮不了太多,就替你去南城看着他们。想必有我和锦衣卫在,谅那杜仲也不敢乱来。”“这……大人,这可相当危险哪,小人实在不想让你冒此风险。”“哈哈,以前你多少次为我涉险,甚至都几次险些丧命,我陆缜帮你这一次又算得了什么?就这么定了!”陆缜却不以为然地一摆手,做出了决定。而现在,当林烈判断鞑子真可能在打东门主意时,他不觉越发的紧张了。而这时,东门方向便适时地传来了一阵杀声,顿时让林烈的脸色剧变,两门之间距离十多里,这声音如此之大,恐怕战事极为激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