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废入冷宫在扶东方溯坐下后,张进沏了一盏茶,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陛下,喝口茶吧。”东方溯接在手里,也不喝,只是默默注视着斗彩云龙茶碗,许久,他忽地道:“你相信十九的话吗?”张进一怔,随即小心翼翼地陪笑道:“陛下圣心独裁,奴才岂敢妄言。”东方溯面色微沉,“朕让你说。”“是。”张进推托不过,只得仔细斟酌了言语,低头道:“奴才以为,十九姑娘是神机营的人,对陛下忠心不二,她的话……应该可信。”“应该可信……”东方溯呢喃着重复了一句,嗤笑道:“可朕一个字都不信。”张进不想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愣在那里,孙兴也是满腹疑惑,小声问道:“陛下既是不信,为何要放过他们?”东方溯捧着透出丝丝热意的茶盏,涩声道:“若继续追问下去,朕与贵妃……就真得难有还转余地了,朕说过会信她,可终归还是……失言了。”“此事是贵妃隐瞒您在先,怨不得陛下生疑。”这般说了一句,孙兴微微抬起头来,试探道:“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张启凌?”东方溯抚着头疼欲裂的脑仁,疲惫地道:“此事让朕再仔细想想,不过……”眸光倏地一厉,冷声道:“有些人该为她的自作聪明付出代价了!”孙兴眼皮一跳,小声问道:“陛下是说……惠妃?”东方溯冷了脸道:“朕一直以为她温顺安份,谦恭识礼,故而这一年来,无论旁人如何言语,朕始终善待于她,不曾想她竟暗藏祸心,屡次加害贵妃,实在该死!”顿一顿,他厉喝道:“备纸墨。”孙兴听得心惊胆战,赶紧取来纸笔,在磨墨之时,似不经意地叹了口气,“惠妃确实罪犯滔天,只是……可怜了大殿下。”听他提及予恒,东方溯已经准备落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从吸饱了的笔尖滴下,落在纸上,缓缓渗开。张进轻声道:“大殿下一直养在皇后娘娘膝下,惠妃的事,想来不会影响到他。”“无论养在谁膝下,惠妃终归是他生母,将来大殿下长大,旁人问起生母,岂不难过。”孙兴掩面叹息一声,突然跪下道:“奴才斗胆,求陛下开恩。”东方溯阴阴盯着他,“你想替赵氏求情?”孙兴连忙道:“惠妃有负圣恩,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替她求情,只是瞧着大殿下可怜,所以想替他求个恩典。”听着他的话,东方溯默默不语,寂寂片刻,他重新取纸写下两道圣旨,在写完最后一个字后,他取过御玺,在右下角印下朱红玺印,漠然道:“一道送去含章殿,另一道……送去京兆府!”“是。”张进二人各捧了一道旨意离去,孙兴去的是含章殿,当赵平清听到自己被废黜为庶人,罚没入冷宫的旨意时,面色遽然变得雪白如纸,几乎晕死过去,缓过神后,她扑过去紧紧抓着孙兴,歇斯底里地问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知道东方溯不会轻饶了自己,可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等来一道废入冷宫的旨意。她明明已经“主动”拉着赵佶去请罪,又将责任尽力推到那个莫须有的“西楚人”身上,更引东方溯疑心慕千雪与张启凌,怎么还会这样?孙兴沉沉叹了口气,“不瞒娘娘,这个旨意还是奴才借着大殿下极力求情的结果,否则……更坏。”“更坏……”赵平清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面容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半晌,她颤声道:“陛下……想杀我?”“是。”孙兴将昨夜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叹息道:“奴才感念娘娘以往的照拂,这才拼死进谏,保住娘娘一命。”赵平清深懂人心的重要,所以她对于自己有助之人,出手极为大方,尤其是赵佶暗中做生意之后,更是阔绰。张进与孙兴是东方溯的贴身内侍,自是她收买的重要对象,与油盐不进的张进相比,孙兴就要好多了,不论是暗中塞的,还是送去他私宅的,都收下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处处予赵平清方便,更在关键时候保她一命。“奴才已经尽力了,但只能帮到这里,冷宫……虽然清寂,但好歹性命尚存,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赵平清这会儿已是回过神来,点头道:“本宫明白,多谢孙公公保全之恩。”说着,她又落下泪来,泣声道:“此去冷宫,怕是再也见不到恒儿了。”“娘娘也不要太难过,等以后陛下消了气,说不定……会饶了娘娘。”赵平清悲声道:“公公不必安慰我,我很清楚,只要慕千雪在陛下身边一日,我就无望离开冷宫。”“唉,赵候那步棋真是走错了,可惜啊!”孙兴连连叹息,随即道:“还有一件事,陛下共拟了两道旨意,另一道送去了京兆府。奴才偷偷看了一眼,赵候也被废了爵位,贬为庶人。”听得这话,赵平清免不了又是一阵掩面痛哭,之后让紫燕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临行之际,她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袱塞到孙兴手里,“这是我所有未记入内务府档册的首势,请公公收下。”“娘娘放心,奴才会记着您。”孙兴一边说着一边悄然收入袖中。赵平清心中一松,轻声道:“我已是庶人,受不起公公的称呼,只求公公再替我办一件事。”孙兴微一欠身,“娘娘请说,只要是奴才能够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我既被废,含章殿的宫人必会由内务府重新调配去别处当差,其他人我不担心,只有紫燕与小聪子……他们与我关系最深,紫燕要与我一起去冷宫也就罢了,小聪子……恐怕会受人欺负,还请孙公公照拂一二,让他去个好地方,也算是我这个主子最后为他做的一点事。”“难得娘子如此体恤下人,您放心,这件事包在奴才身上,定不会委屈了小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