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二章死契待捕头带着一众弓箭手离去后,江叙微笑道:“算起来,这才是咱们第二次见面,但已令本官印象深刻。”“彼此彼此。”东方溯漠然盯着那张与江越相似的脸庞,这两兄弟长得很像,性子却截然不同。江叙目光掠过琴清落在东方溯身上,似笑非笑地道:“琴清是咱们扬州第一花魁,不知多少少年公子为她痴狂,可惜无人能够打动芳心,连本官也难入她的眼;上次见艳娘的时候,还提起这件事,担心琴清要孤独终老,结果才几日,她就遇到了方公子你这位真命天子,所以说缘份这东西啊,真是妙不可言。”“说不上什么真命天子,只是与琴清姑娘较为投缘而已。”说到这里,他心思一动,道:“正好大家都在,我想向艳娘讨个人情。”艳娘还在懊恼放过他们一事,听到这话,皮笑肉不笑地道:“方爷请说,奴家洗耳恭听。”“我想为琴清赎身。”琴清帮着他们对付江叙的事情已经暴露了,若是任由琴清留在这里,必不会有好结果。“不行!”艳娘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东方溯的话,“琴清当初签的是死契,生是红袖阁的人,死是红袖阁的鬼。”慕千雪开口道:“这些年琴清为你赚的银子也不少了,何不放她一条生路?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艳娘虚笑道:“这位夫人,奴家也想做好事,但在商言商,不能坏了规矩啊,今日琴清赎身,明朝紫玉离开,后天良辰她们几个也走了,那我这红袖阁还开不开?”慕千雪眸光微微一沉“你只管开价就是了,只要是我夫妇能力所及的范围,一定照付,分文不少。”“奴家知道夫人不缺银子,但奴家要的并不是银子,而是规矩,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死契放人的例子,恕奴家不能开。”别看艳娘笑容满面,这话里话外却是一口咬死不放人。琴清朝慕千雪欠身屈膝,“夫人的好意琴清心领了,无奈死契在身,由不得自己……”她凄然一笑,语带双关地道:“咱们还是就此别过。”慕千雪听出扶住她,眸光璀璨如星辰,“难得你我一见如故,怎舍就此相别。”“可是……”“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了。”在安抚住琴清后,慕千雪转眸看向江叙,“江大人,有一件事,妾身想问问你。”“夫人有话尽管问就是了,只是这死契一事,本官怕是帮不了你,毕竟本官并不管这一块,还请见谅。”江叙老奸巨滑,先一步把话给堵死了。慕千雪微微一笑,“妾身明白,不会让江大人为难。”她拨一拨额头碎发,含笑道:“永平九年七月,朝廷曾修正《大周律法》,大人可有印象?”江叙摸不透她突然问这话的意思,谨慎地道:“是有这么一件事,怎么了?”“修正后的《大周律法》第一百零六条写明,未年满十二周岁者,所签死契均为无效。陛下修正这条法案的用意在于给那些被人贩拐卖的孩子一条生路,让他们不至于一世为奴为娼。”说着,她道:“琴清姑娘,你可记得死契的时候,你几岁?”紫鹃兴奋地插嘴,“奴婢知道,是八年前签的,那个时候姑娘才十一岁,所以这份死契是无效的。”艳娘面色苍白地道:“胡说,亲笔所签,还按了指印,怎么可能是无效的。”“你去将死契取来,看看上面的年月,再推以琴清姑娘的年纪,便可知道究竟是有效还是无效。”艳娘哪里肯把死契拿出来,嘴硬地道:“我不管,总之一切以契约为准!”“凭你这句话,就可以治你一个藐视朝廷的罪名。”慕千雪语气温和如初,但目光已是渐渐冷了下来。艳娘被她盯得一阵心虚,目光闪烁地道:“你别乱扣帽子。”顿一顿,她又道:“我想起来了,琴清今年二十岁,八年前,她刚满十二岁。”“胡说!”紫鹃气愤地道:“姑娘今年满打满算也有十九岁,怎么一转眼就成二十了。”艳娘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是你清楚还是我清楚;还有,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琴清真是把你给纵容坏了。”紫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又收回脚,鼓起勇气道:“我记得很清楚,姑娘今年就是十九,是你在胡说!”“死丫头!”艳娘气急败坏,扬手就要打,被江叙拦住,淡然道:“你和一个小丫头置什么气,也不怕失了身份。”“可是……”艳娘刚说了两个字,已被江叙打断,“而且她也没说错,琴清今年确实只有十九,是你记错了。”艳娘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叙,之前帮着东方溯他们解围也就算了,现在竟又帮着说话,难道他不想得到琴清了吗?江叙似乎没看到她的惊诧,自顾自道:“方夫人说的没错,只要没满十二周岁,签的死契就是无效的,难得琴清遇到一户好人家,你就成全了他们吧。”旁边一个龟奴讨好地道:“大人可真是心善。”江叙叹了口气,怜惜地看向琴清,“本官也有心照顾琴清,无奈没有这个福气,只能盼她以后能安好。”说着,他又对艳娘道:“本官厚颜再问你讨一个人情,可好?”艳娘压根儿不想答应,但又不能明着驳江叙,只能道:“大人对琴清一片清深,奴家很是钦佩,但这口子一开,奴家以后还怎么打理红袖阁。”“本官明白你的难处,但一切当以律法为重。”在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江叙加重了语气,并朝艳娘使了个眼色。艳娘压下喉咙里的不甘,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大人说得是,是奴家一时糊涂了。”说着,她移步来到柜子前,踮脚从上面一个极为隐蔽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箱子,打开后,里面是厚厚一叠纸,都是红袖阁里那些姑娘的卖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