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丹菲一声低喝。

崔景钰这才缓步走进船舱，在客席上坐下。

韦皇后今日心情出奇地愉悦，脸上一直挂着满足的笑意，不住同命妇们谈笑。温王作为如今唯一一个留在宫中的皇子，温顺老实地坐在下首，一脸局促，不苟言笑。

崔景钰身在蓝队，输了一局。儿郎们倒也不恼，彼此笑嘻嘻地拍手打招呼。崔景钰胯|下骑着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俊美削瘦的面孔布满细密汗水，球衣透湿，紧贴着他健美结实的肩背，勾勒出肌肉清晰的轮廓。

孔华珍见了她十分高兴，道：“阿段今日定是忙坏了，想和你说说话都寻不到空。”

“我不要。”安乐妩媚笑着，“你待会儿陪我去游太液池，我便原谅你。”

崔景钰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好。”

“你们方才在嘀咕什么？”丹菲厉声问。

崔景钰淡淡道：“让公主赔钱，是臣的不对。臣十倍赔回来如何？”

女孩子们红着脸看他，阵阵嬉笑。

“崔四郎同几位郎君和女郎在对岸的自雨亭里饮酒作诗，想请娘子过去做评。”

崔景钰摸索着门锁，拨拉了半天，好不容易拉开。可不等他推开门，安乐扑过来拉住他，将他拽了回去。

“这是陈酿剑南烧春，钰郎你最爱喝的。我特意让人从宫中老窖里给你起了一坛来。你尝尝，香不香？”

这话说得十分严重。安乐又羞又恼，恶狠狠道：“你那什么未婚妻，就快做了别人的小姘妇了！你这次纵使不退亲，他们孔家也没脸再嫁这个女儿了！”

崔景钰握着栏杆的手背青筋暴露，一字一顿道：“你要对她做什么？”

“不敢。”贺兰奴儿一笑，引着孔华珍东而去。

安乐公主手肘撑在栏杆上，低头朝他道：“我今日在钰郎身上下了注，足足二十贯钱。钰郎怎么赔我？”

崔景钰置若罔闻，带着队友驱马来到看台下方，下马朝帝后行礼。圣上见着英姿勃发的少年郎们，不禁莞尔，好生说了一番激励的话。

“崔景钰！”安乐怒道，随即努力放缓了语气，“好，好！我不勉强你做什么，不过是喝点酒。酒喝完了，我就将你送回岸上。我保证！”

丹菲次日就拟好了名单，给韦皇后过目。韦皇后还让她添了好几笔，当日就将游园会的帖子发了下去。满京城的勋贵人家都受邀在列。这热闹的盛事显然是要把废太子的阴影彻底扫出长安。

锣声响起，一局完毕。红队获胜。

安乐狂喜地吻着他，不住道：“你回去就退了孔家的亲事，来做我的驸马！我会给你无尽的荣华富贵！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先前废太子一事，政局动荡，许多人家都不敢仓促给儿女订婚。如今大清洗已完毕，城中公侯官宦之家也终于重新站队完毕，开始联姻结亲。

安乐豁出去了，撕破了脸道：“你想要救你那未婚妻，现在就乖乖进船舱里来，同我好生亲热一场。将我伺候满意了，我自然下令放了她。”

安乐犹豫，“你……你回船舱来。”

孔华珍羞赧道：“钰郎请我去自雨亭那边见几个友人。”

“人既然已经来了，就开心一点吧。”太平公主劝道，“你看如今满场的俊朗男儿，随便挑一个，都比那人年轻强壮。”

“来，再尝尝这玉露团和透花糍，这裏面用的灵沙臛还是我亲手磨的呢。”

安乐俯身在他脸上亲吻着，手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摸去。崔景钰挣扎，却被她压制住。安乐的手一直摸到他下腹，脸上随即露出狂喜之色。

丹菲恰好领着一队宫人匆匆而过，见到孔华珍过来，带头让路。

安乐十分开心，又去拿果盘点心。

崔景钰冷声道：“把香灭了，再把帘子拉起来。”

贺兰奴儿垂着眼帘，面色苍白，有种不自在的镇定。

崔景钰大怒，“公主一心只想着纵情纵欲，恕我不敢苟同！我已有未婚妻，不可能再同你通奸！”

“钰郎，”安乐悉悉索索地靠过来，伸手摸着他的胸膛，“钰郎，你在听我说话吗？”

崔景钰鼻尖、嘴唇上都是晶莹的汗水，面孔透着运动过后的红润，双目懒洋洋的。一群女孩少妇都看得心脏狂跳。

刚刚进入八月，几场秋雨过后，暑气略减，天空清爽如洗，云也宛如浮动的轻纱。宫人们纷纷换上了黄栌色的新衣衫，发间别着早菊。整个大明宫都笼罩在隐隐飘着桂花淡香的风中。

锣鼓声响，声乐大作，球场上的厮杀拉开帷幕。西域骏马奔腾嘶鸣，英姿飒爽的男儿挥汗如雨，场面火热得犹如滚油里倒下一瓢凉水般。火辣辣的激|情从球场里溅射到看台上，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如痴如狂。

崔景钰躺在柔软的羊毛地毯里，面孔通红，不住流汗。平日里冷静自持的面孔透露出一股充满诱惑的动情之色。

“公主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说。你将我哄到船上来，不会仅仅只是让我陪着你游湖的吧。”

大胆点的那个宫婢哆嗦道：“我们俩是在……在说先前崔四郎和安乐公主的事。”

崔景钰怒喝一声，拔出金花树狠狠丢在安乐脚下，随即手撑着栏杆，翻身一跃，跳入湖中。

崔景钰在船舱门口站定，抄起了手。

丹菲丢下两个女孩，转身回去将云英拉到一旁，道：“贺兰奴儿在使坏！崔景钰没找孔娘子。她八成不安好心，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听在崔景钰耳中，嗡嗡地响。视线里的面孔也有了重影，只有一张红唇开开合合，像妖女在念咒语一般。

“捞人！”安乐又叫又跳，“快捞人！别让他跑了！不不……别把人伤着了！快呀——”

崔景钰趁她转身之际，将酒吐在了帕子里。

船舱里纱帘低垂，光线昏暗暧昧，安乐换了一身朱红色的薄纱宫裙，玉肩、双臂、丰|满的胸脯清晰可见，一双长腿也若隐若现。她斜靠在榻上，衝着崔景钰露出迷离笑意。

满长安的百姓都走出家门，聚在街边打量着着一辆辆华丽的牛车，和那些骑在骏马上的郎君们。目送着他们向大明宫而去，进入那个象征着世间一切最繁华、最富丽，犹如天宫一般存在之地。

孔华珍带着婢女凭栏而立。一艘精美画舫从她前方缓缓划过。她目送那船远去，满目仙岛青翠，碧湖银波，宫阙金碧辉煌。

安乐猝不及防，吓得惊叫，满眼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崔郎输了马球，安乐公主赌输了，就让他陪自己游湖当赔罪。”

崔景钰无动于衷，双目紧闭着，急促喘息，似在极力忍耐。过了片刻，他忽然朝安乐伸出手。

安乐最爱的就是崔景钰这骨子冰冷无情的进而，被他那冷焰一般的眼神盯住，心神荡漾，忍不住往他身上扑去。

“不劳公主，我自己来。”崔景钰接了盘子，没有动。

“这么说，崔四郎真的去赴了安乐公主的约了？”

孔华珍明白过来，脸颊飞红，点头道：“那好。劳烦娘子领路。”

崔景钰找孔华珍，怎么让贺兰奴儿来请？

大明宫的游园赏秋会如约而至，盛况空前。清早排队进入大明宫的勋贵车马已如长龙，只见华族们鲜衣怒马，城门下冠盖云集。

安乐吓得不得了，生怕他跳了湖，忙叫道：“这裏水深。你别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