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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鼓敲了四下。
宝庆帝只穿着一身白色单衣,坐在铜镜前,年轻的宫女立在他身后,替他解下发冠。
李公公脚步匆匆而来。
“皇上。”
宝庆帝侧脸扫了他一眼,道:“何事?”
李公公看了宫女一眼,宫女躬身退下。他腰身弯得更低,哑声道,“回皇上,陆氏病逝?”
“陆氏,哪个陆氏?”宝庆帝眼珠一转,不甚明了。
李公公道:“废太子妃陆氏。”
抚着道珠的手猛的一顿,宝庆帝脸色有些难看,目光胶着在地上的某一处,整个人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李公公暗暗抽了口气道:“皇上,那边派人来问,以何礼葬之?”
一抹冷笑自嘴角而出,宝庆帝望向窗外,李公公伸手扶住皇帝,走到窗前。
“推开。”
“是,皇上。”李公公依言推开窗户,
窗外不知何时已飘起细雨来,夹着丝丝的寒风,还有几分冷意。宝庆帝抚了抚鬓角的白发,许久才道:“以太子妃之礼,密葬于黄花山。”
李公公只觉得心跳加速,血液逆流,忙垂了脸道:“是,皇上。”
……
“以太子妃之礼,密葬于黄花山。”赵璟琰反复沉吟着这句话,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谋士李卓思忖道:“王爷,此话耐人寻味啊。”
赵璟琰目光一紧,背手转身,“说来听听。”
“太子六年前已废,已然不存在太子一说,自然也就没有了太子妃。偏偏皇帝要以太子妃之礼下葬,令人匪夷所思。”
赵璟琰接话,“你说得对极。黄花山并非皇室陵寝,葬在那里的多半是宗室祸罪之人,太子妃之名,藏于黄花山……这到底所谓何事?”
李卓叹道:“一抬一贬,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久未出身的蒋弘文冷冷道:“君心难测,管那么多做什么?”
谋士范宗涵摇头道:“七爷,非也。听来人说皇上思虑了良久,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可见并随口说说,而是深思熟虑啊。”
“那又如何,有这个心思琢磨皇帝的想法,还不如做咱们自己的事。至少命运捏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在别人的嘴里。”
“这……”范宗涵和李卓对视一眼,不敢往下接话。
“漂亮!”
赵璟琰大喝一声,“弘文这话深得我心,咱们有更重要的事做,猜测君心的事,还是让别人去做吧。”
……
瑞王府里灯火通明。
赵璟珏打着哈欠,指着座下七八个谋士道:“你们都说说,这事句话有何深意?”
一胖胖的谋士抚须思道,“回王爷,臣以为以太子妃之礼,不过是给定国公府一点面子罢了。”
座中有人附和,“正是,若不然也不会葬在黄花山。”
却也有人反对,“明明是废太子妃,皇上他为何还称呼其为太子妃,这是何道理。”
“口误也不一定。皇上御口中,还有一个密字,可见他不想将此事宣扬,哪个太子妃病逝会密葬,必要诏告天下。”说话的男子有些年轻。
一年岁大的老者摇着满头白发道,“古来有夫妻同葬一说。太子妃葬于黄花山,废太子百年后也只有这一个去处。在下认为,王爷大可放心,太子此人,已然不可能再翻身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热闹如菜市场。
赵璟珏目光所极之处,是他最得意的谋士俞清。此子三十出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良才。
俞清感觉到瑞王的目光,轻咳一声道,“王爷,在下认为,皇上此举有两个深意。”
此言一出,书房里一片寂静。
“皇上仍称呼陆氏为太子妃,很显然极不合规矩,不合规矩的后头,至少传递出一个讯号,皇上对太子仍有旧情。”
众人频频点头。
先皇后陆氏,在皇上还未登大位时,便嫁给了他,可谓是患难与共,这份感情非旁人能及。若不是陆氏先逝,太子谋逆,皇上说什么也不会废太子的。
俞清又道:“然而旧情归旧情啊,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皇家无亲情父子,此举意在告诉诸位王爷。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这江山是皇上的江山。王爷别忘了,皇上当年是如何夺了这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