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国满怀疑惑的接过雕板,慢慢的读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渐渐的由疑惑,变成惊讶,然后是惶恐,直到大惊失色的低声叫道:“这……这!大逆不道!大道不道之极!大人,要速将此物焚毁,以免引祸上身啊!”
秦霄拿过雕板,皱着眉摇了摇头:“如此重要的物什,还是暂由本官保管吧。至于此物的来历和事情的真相,本官到时自会禀明陛下,相信以陛下之圣明,应该不会怪罪才是。”
秦霄拿出一块绢帕将雕板包了起来,细细的收入怀中,抬头看了看天空,道:“雨势已缓,我们回军营驻地吧。”
然后接过一名军士递来的马鞭和疆绳,翻身上马,喝了一声“驾”独自先朝前奔去。
范式德心裏一阵焦燥,猛抽马鞭快速追了上来。二人率先进了驻地营帐中。
范式德看了看四周,确定附近没人,才紧张的说道:“大人,如此大逆不道之物,留之恐怕不祥啊,还请大人三思。大人可知这雕板上的词句,空缺之前的一句是什么?”
秦霄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淡然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一句应该是‘敬业皇唐旧臣’吧。这块雕板上的文字,应该是徐敬业【注】叛乱期间出自骆宾王之手,一篇轰动一时的檄文——《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说起来,的确是大逆不道之物。可是范先生,如果说到目前为止,这次江南之行有所收获,那便是这块雕板了。我隐隐觉得,这裏所有的事情,从二十年前的屠庄案,后来的山谷鬼哭,到千圣山中的私铸铜钱,火凤组织,都跟这块看似不起眼的雕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我现在还没有丝毫的证据,但至少有了一个突破口。稍后我们就去汉阳县衙,我要在那里细查所有陈年县志,希望能发现一些端倪。”
范式德惊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说,这裏的事情,会跟当年徐敬业叛乱有关?”
秦霄摇了摇头:“还不好说,我也只是怀疑。先生还记得我之前孤身进入鬼哭山谷么?当时我便发现了一枚大周军队专用的破甲铁箭头。从那时候起,我就怀疑这裏曾经有军队活动的痕迹。直到后来围剿千圣山我又发现,那么多的山腹中的山穴,从布局到结构,都是按军队中扎营的方位和习惯来布置挖掘的。先生,你还认为,这些是巧合么?”
范式德点了点头:“大人果然心思细密,下官远远不及。按大人的意思,这些军队,是当年徐敬业叛党的遗孽?”
秦霄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敢确定。按理说,当年徐敬业叛乱,余党已被清剿干净,就算偶有几个漏网之鱼,也没能力翻起什么大浪。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叫做‘火凤’的组织,其志不在小啊,它究竟有多大的势力,我们还不是很清楚。单从它敢私铸铜钱,汉阳县令都成了他们的傀儡这些倒也不难想象,这股势力,应该不弱了。而且直到现在,我们对它却知之甚少,他们的目的,究竟会是什么呢?难道又想效法当年的徐敬业,来造一次反么?”
范式德吞了一口唾沫,颇有些紧张的说道:“大人,下官有个疑虑,和一个不太合乎情理的假设,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先生请讲。”
范式德道:“下官的疑惑是,当年荒僻的鬼哭山谷中,为何会有那样的一个村庄?那里的人,又是为何被大人所推测的军队所屠杀了?如此下官便假设,那个村庄,分明便是徐敬业在叛乱之时留在这裏的眼线、暗桩,或是后路,甚至还有可能留下了财宝之类。徐敬业叛乱失败之后,逃亡而来的遗臣败卒,便逃到了这处山谷之中,或杀人灭口,或窝里斗抢夺财宝,将整个村庄里的人,全部杀了,然后隐藏到山谷后的千圣山中,活动至今!”
秦霄一下瞪大了眼睛,心中惊道:看来,这个范式德倒不是个迂腐的老书呆子嘛!他说的这些,居然和我心裏想的,差不了多少!
“先生果然高见!先生的这些推论,恰好与我不谋而合。不瞒先生,我甚至还想过,骆宾王当年便隐居在此,为徐敬业写出了那篇《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然后在山谷之中印刷,再将檄文传遍江南各道州,和反军所到之处。徐敬业在扬州叛乱,谁也想不到他会在鄂州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隐蔽群山之内安排驻点,不得不说他还算高明。”
范式德急急的接道:“大人,这样说来,事情就好解释了!后来徐敬业被大将军李孝逸击败,不得已逃到了润州想渡海投靠新罗,不料却被手下叛乱的军士杀死,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裏。那时徐敬业虽然死了,可他的党羽却未必便全部落网。至少,这篇《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的作者骆宾王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多年来令众人猜疑不定。余下的党羽们逃亡到鬼哭山谷,于是便因为窝里斗,而引发了那一场屠庄惨案!”
秦霄浓眉紧锁:“先生的推论,很有道理。但真实的真相如何,还亟待我们找出证据去证明。”
【注】徐敬业是徐绩(原名徐世绩,辟李世民讳改作单名绩,字茂公)的孙子。徐茂公当年被李世民赐姓了李,便是李绩。李敬业叛乱之后,武则天削其“李”姓。秦霄与范式德,自然只能称他为“徐敬业”了,而当年代作檄文的骆宾王当然还是称之为“李”敬业,他们的打出的旗帜便是“恢复李唐天下”。为避免后面大家阅读混乱,特此说明一下。即:徐敬业=李敬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