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散后,连日来车马劳顿的众人纷纷回房休息,唯独秦霄被李隆基生拉死拽的留了下来。
二人慵懒的并排躺在柔软厚实的西川棉花毯铺就的卧榻上,浅浅的啜饮着宫廷里密制的葡萄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欣赏着眼前那个花枝妖娆的舞伎,独舞着一段名为《绿腰》的着名柔舞舞曲。
秦霄已经将江南的事情十之八九的跟李隆基说了个清楚,唯独关于李仙惠的处理,却有些含糊其辞。
李隆基把玩着手中的琥珀碧玉杯,眼神飘乎的瞟着那个舞伎柔软婀娜的身姿,撇了撇嘴,轻描淡写的说道:“大哥,这次你江南的差事,的确办得很漂亮,很完美。但是,你干了一件最大的蠢事。”
秦霄淡淡的笑,眼睛盯着杯中蒙胧剔透的葡萄酒:“哦,我干了什么蠢事?”
李隆基啧啧的摇头:“大哥明明是聪明人,为何要在小弟面前装傻充愣。你分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知道你指的什么。”
秦霄微笑的看了看李隆基,若有所思的说道:“但你能告诉我,还能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么?”
李隆基略抬了一下眼睛,看了秦霄片刻,缓缓的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的确,我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但是,我是站在我的立场上看的。只是我有些奇怪,大哥完全可以采取一个更稳妥、对自己更有利的处理办法。比喻说,从根源上消除隐患。可是你没有,而是采取了最冒险地办法,将她带到身边……所以,我才说。大哥这回,真的是干了蠢事。”
秦霄呵呵的笑:“我若是当真采取了那种‘更稳妥、对自己更有利的处理办法’,你还会认我这个兄弟么?还配做你的兄弟么?我秦霄虽然不是什么大忠大贤之人,但基本地做人良心和好坏是非还是分得清楚的。不该死的人,我是绝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不用说,是让她死在我的手上了。”
李隆基长叹一声,摇摇头:“大哥。从感情上讲,我真的很感激,也很敬佩你这次的举动。但是,站在一个明智地立场上说,我倒是希望,你采取的是那种‘稳妥’手段。大哥聪明过人,文武全才,只是混迹官场的日子还不长,对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知之不详。你要知道。在朝堂之上,任何一个小小的闪失和失误,都会是致命的。党争伐斗。虽然看不见刀枪剑戟,却比战场上的厮杀拼搏,更加凶险,而且诡秘难测。说这些,并不是说我有多反对你这样做了,相反的。我很开心,很高兴。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要多多留意一下自己的举动。现在。你已经是朝中醒目的人物了,一举一动,都要分外谨慎小心才是。”
秦霄感激地看着李基隆,对他举了举酒:“谢谢你,阿瞒。有你这样的好兄弟在身边,大哥就不会孤军奋战。终有一天,事实会证明,我这样做,是对的。”
李隆基无奈地笑,举杯饮酒,然后道:“但愿如此吧。刚才我听你说完了江南案子的事情,也让我坚信,以大哥的能力,你要办的事情,肯定能成功。不过,历朝历代以来,许多的例子都有说明,越是忠诚不二不拘小节的臣子,越容易招来祸事。所以,大哥应该多多注意一下,学会圆滑和世故一些。朝堂之上,能不得罪地,就要拉笼;就算得罪了的,也不要明里跟他撕破脸皮。而且,就算立场如何冲突,朝堂之上也应该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地利益。大哥,你觉得,我说得对么?”
“厉害!”
秦霄心中不由得惊声赞道!
这些话,居然从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李隆基嘴裏说了出来。看来,这家伙,就是个天生的政治家!
秦霄赞叹说道:“对,说得极对。阿瞒,在这方面,大哥的确很蠢笨,还要多多向你学习才是。他日我回朝交旨后,就要整日里和那些王公大臣们相处了,阿瞒有空,还要多多提点我一些才是。”
“哈哈,大哥你太谦逊了!还说什么‘提点’,我这也是纸上谈兵呢!”
李隆基哈哈大笑,“要是耍起真的来,怕是我自己也会手忙脚乱,哪里是那些混迹多年的老家伙的对手。大哥天赋过人智慧聪明,相信很快就能将这些东西,驾轻就熟的。到时候,可别忘了提点我这个小弟才是。”
“哈哈哈!”
二人放声大笑,又饮下了一杯。
一曲《绿腰》舞终了,李隆基摆了摆手,示意歌伎下去,然后对秦霄说道:“大哥,带我去见见她吧。”
秦霄深吸一口气:“行!”
此时夜已入深,王爷府里的人,多半睡了。二人从卧塌上起了身,一齐朝李仙惠的房间走去。
如果说,之前在长安第一次遇到李隆基的时候,秦霄对他的印象,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声色犬马的公子哥儿,那么,这一次的长谈,让秦霄彻底明白了,李隆基这个家伙,还真的是具备了很深熟的政治智慧,和过人的洞查力。同时,心思细密,思虑周全。比起他那个带兵出身粗枝大叶的堂兄李重俊,的确是高明了许多倍。
“就算立场如何冲突,朝堂之上也应该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样的道理,他在十七岁的时候就能明白,足以见得他的早熟老辣。若是假以时日,他定然能变成条人精。而且,他明白了这样的道理,若是再换个角度。站在帝王地位置去思考,要想看清手下臣子的意图,一点也不算是难事了。能做到这些,那就是帝王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