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秦霄回到了泊勺城里检视城内情况,将李邵固和桓子丹留在城外,整顿兵马。
夜半时分,宵禁的泊勺城里静悄悄的,只听到鸭禄水的河水汨汨的流响。
秦霄急行军了几天,着实有些累了,早早的泡了个热水河就躺到了床上。满以为会马上入睡,没想到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仍然没有睡着。
他的脑子里,左右就是寻思着一个问题:皇帝,怎么来了河北?
九五至尊一国之重,离了龙庭来到河北这个局势不明朗的地方,动机的确是很值得让人怀疑。
莫非,他对我有什么忌惮?
想到这裏,秦霄心裏冷不丁的一颤,精神头更好,越发睡不着了。于是索性爬起了床,披了件衣服走到隔壁,敲响了李嗣业卧房的门。
李嗣业正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冷不防的被秦霄叫醒了,只得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开了门,将他迎进了屋里。
秦霄见李嗣业一副睡意蒙胧心不在焉的样子,双手在他脸上左右连拍了好几巴掌,总算是让他清醒了。李嗣业扯了几个大哈欠,嘟嚷嚷的道:“啥事啊,大元帅?”
“陪我聊天。”
秦霄关上了门,拉着他坐到了桌子边,给二人各倒上了一杯茶,说道:“黑蛋,想来,咱们也在一起混了快有十年了吧?”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快十年了。”
李嗣业说道:“兄弟,你今天有点奇怪啊。你这个大聪明人,怎么没事拉着我这个脑子转不弯来的人聊天呢?”
“就因为你脑子简单,所以有些问题我要请教你。”
秦霄笑了笑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想,最快的速度回答。”
“行!”
李嗣业也被勾起了兴趣,全神贯注的盯着秦霄。
秦霄说道:“我问你,眼下这河北到辽东一带,谁最大?”
李嗣业扯着嗓子马上就喊道:“当然是你最大啦!这种问题还要问?”
秦霄听得一愣。却是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频频的摇起了头。
李嗣业大惑不解:“怎么啦?”
秦霄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在大多数人的潜意识里。我秦霄就是这河北、辽东真正的主人了。这样很危险,你知道么?”
“怎么危险了?”
李嗣业不解的道:“这是好事儿啊!证明你威信高、名头大。号今下去,莫敢不从!”
“你别傻了。”
秦霄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底下不管什么地方,最大的应该是皇帝。”
李嗣业这才恍然大悟。压低声音说道:“我明白你地意思了——你是说,皇帝来河北。是针对你的?”
“有可能。”
秦霄点点头,说道:“我来河北只有一两年,先是闹得大唐整个河北道、河东道和淮南道不得安宁;后来又打了个辽东大捷,灭了默啜;现在,又收复了营州平了契丹,眼下又在攻打新罗……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啊,天底下最高的功劳都让我占尽了,风头也出尽了。你说,这皇帝能坐得住么?出了这么个臣子。在相当于大唐五分之一的国土上成了无冕之王,弄得所有人都认为,我秦霄是最大的。却没几个人想到皇帝。”
“怎么,你怕了?”
李嗣业大咧咧的道:“换作是俺老李。俺才不怕。人正不怕影子斜,咱是赤胆忠心地忠臣,又不干坏事。管他什么猜忌、诽谤!”
“话是这样说没错。”
秦霄说道:“但是皇帝也是人,他的心也是肉长的。他贵为天下之尊,却被别人盖过了风头和名望……就算他地心裏很清楚的知道,我秦霄是大大地忠臣,也免不得会有些不爽。你明白么?”
李嗣业闷闷的哼了一声:“俺明白!这当臣子的,就是有这样的难处。要能干吧,干出了功绩皇帝要猜忌,别人要妒忌;要是个庸才,又百无一用。真他娘的难。”
“其实皇帝也难。”
秦霄说道:“臣子当中,往往忠心的不能干,能干的不忠心。又能干又忠心的,又能有几人?这还不能有人干出太大的功债,名声凌驾到皇帝地头上。”
“呼……别扯这些没用的了。”
李嗣业粗声说道:“兄弟你说,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打算就是……将这次攻打新罗地功劳,让给别的人。”
秦霄说道:“我不能再立这样地大功了。”
“日他娘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李嗣业忿忿不平的叫道:“想立功都不行?还有这等事儿!我说你……你又是老毛病犯了啊!你怕个什么啊!”
“不是怕。至从士护真河那一战过后,我就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了。”
秦霄说道:“有些东西,比生死更重要。比喻说,皇权的稳定,天下的安定。”